相比之下,相亲的事,在琴音心里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以至于事后便在心底连根拔除了。倒是小青的死,一直紧紧地缠绕着她。
不远处的小溪,每天早晨都聚集了洗衣服的妇女,有时家庭妇女没空,也会有一些小女孩接替大人来这里洗衣服。那时的农村家庭是没有洗衣机的,人们大多数是带着搓衣板到附近的小溪洗衣服,有的人干脆便在溪水浸泡的光滑的石头上洗衣服。
当然,数十年后的今天你能看到微信的文章说,搓衣板象老古董一样,都成了家里厉害的女人惩治男人的刑具了,不禁哑然一笑。但这是后话。
俗话说“三个妇女一场戏”,不错的,在这洗衣服的女人经常边洗衣服,边谈论她们知道的一些奇事、笑料,引得满溪的笑声。
第二天清早,琴音从小溪旁经过,琴奶奶和小青的母亲等等一些人正在洗衣服。
琴音听到奶奶说,旧社会的时候村里更穷,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溺婴。然后便是很多妇女问奶奶溺过婴没有。奶奶笑而不答,只是用水泼着那些故意逗她的人。
琴音走到小溪边,蹲下来,问奶奶:“什么是溺婴呢?”
奶奶不假思索地答道:“旧社会的时候,有些人家穷得揭不开锅,只好将刚生下来的女婴放到水盆子或者水桶里淹死,这叫溺婴。”
“为什么溺女婴呢,有没有溺男婴的?”
“男婴长大了有力气,能干重活,传宗接代,谁舍得溺呢?”
说到这,琴音突然联想到小青,连忙问:“小青也是被水桶的水淋死的,她爸爸妈妈也不心疼,该不会是溺婴吧?”
“当然不是溺婴啦。旧社会人穷到快饿死的时候才会溺婴,解放后的新社会都没有人溺婴了。况且小青被杀猪的开水烫死,有好多人亲眼看到呢。”小青母亲接过琴音的话,连忙解释起来。
琴音读了些书,多少知道一些知识,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完全没有顾及小青母亲的感受,说这虽然不是溺婴,但也是愚昧落后。将来社会发展了,小孩发生这样的意外不应该私自处理,要报公安局,要追究家长没有看好小孩的责任。
小青母亲知道琴音是有知识文化的人,也没有反驳。只是喃喃地回应道:“谁不爱自己的子女?只是家里人多,还没温饱啊,一天到晚地忙耕种,没有时间想那么多。”说着,便腾出洗衣的手去抹眼泪。
刚才欢声笑语的小溪,顿时变得沉寂起来。
琴音仍然不依不饶,说这山里的人太愚昧无知,将来要改变现状。
距离稍远些的一个女人或许想改变这尴尬的局面,突然放大声音对琴奶奶说,你家琴音那名声可不得了了,我那天赶墟,遇到一个结巴,问公社的女播音是不是你们村的,“那、那、那、女、女、女播音,是、是、是、不、不、不……”我一碗面条都快吃完了,他老半天一句话还没问完。
女人的话,重新引得大家笑起来。
琴音知趣,没有笑,但也没有再提小青的事,只是让自己的表情显得舒展开来。从那以后,直到这部小说问世,再没有人提起那个被开水烫死的小女孩。
正当琴音与洗衣服的女人们谈笑着的时候,生产队里负责跑腿的一个男子跑过来,告诉她:“公社通知你回广播站去,有大领导要来!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