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瑕视线这才正视了她,语气虽平淡,但平视着她的眼神却带着恭谦:“陛下严重了。”
元无忧脸上浮现几许清浅的笑痕,面色也温和了下来:“这里不是朝堂,文卿用不着太过见外。”
文无瑕轻轻抿唇,勾起一抹淡淡的浅笑,没作声。
元无忧端起茶微抿了一口,才淡声道:“京城的局势错综复杂,而你又是氏族之身,想要融入不是件简单的事情,你无须操之过急。”
文无瑕面色微僵,但很快就恢复自然,垂眸道:“臣知道。”
元无忧似是没察觉到他刚才那一刹那间的不自然,搁下茶盏沉默了片刻,眯眼吩咐道:“第五照要娶宇文家三秀,你去安排一下,将驿馆布置出来给他拜堂。”
文无瑕心里一动,抬眸凝望着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却只是恭敬的低眼:“臣遵旨。”朝堂上本就因为第五照与宇文家的联姻而人心浮动,陛下又亲自拨出驿馆让第五照拜堂成亲,恐怕会给朝堂甚至是京城再度掀起暗涌。
元无忧搁下茶盏,淡淡道:“孤不会亏待任何人。”她的目光精准的锁住他的视线,微微一笑:“当然也不会亏待你,文卿,孤只是在提醒你强龙不压地头蛇,而不是在敲打警告你。”
文无瑕微怔,随即唇角微微轻扬。
元无忧站起身,走到栏杆处,看着碧清湖底中游来游去的锦鱼,面色淡了下来:“顾凌在敛权,孤并非不知情。”文无瑕站在她身后三步之距,听闻她的话,面色再度一怔,强压下了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话,保持着沉默。
“或许在所有人包括文卿你的心里都认为顾凌敛权,是孤在纵容。”元无忧回头注视着他的欲言又止,微微一笑:“其实你们也都没有猜错。”
“臣……”
元无忧轻挥手,文无瑕默。
“孤并不反对你们敛权甚至是弄权,水至清则无鱼,文卿,你们都是人中俊才,生来就是弄权之人,要压迫你们不弄权,你们能服我尊我到几时?用不了几年,你们就会对孤心生不满,只要生起不满之心,那孤这位子还坐的稳吗?”
文无瑕反驳的话卡在了喉咙里,他抿紧了唇,面色有些紧绷,久久才哑然道:“臣不知道其他人如何想,但臣……”
元无忧再次挥手,制止了他的话。
“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这四个窜入脑子里,文无瑕一阵恍惚。
“文卿,我相信你,所以,也请你相信我,我既然坐上了这个位子,首先前提就是保证它的稳固性,所以,别为孤担心而乱了你原本的步伐,也别让孤有为难的一天。”
文无瑕直直地看着她,元无忧则轻轻挑眉。
两人四目相对,对视了许久,文无瑕弯腰跪了下去,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什么话都没有说,是因为无话可说,她一直是那个她,他却差点迷失了方向,以为她已经不是那个她。
元无忧上前弯腰伸手,亲自要扶起他。
“还不起来?孤可扶不动你。”
冲动的话就那样不设防的冲了出来:“就这样一辈子不变好不好?”
元无忧微愣,文无瑕也似乎为自己脱口而出的话而惊住了。
文无瑕轻咳了一声,垂眸,却仍是重复了一遍,低垂下的眼脸看不出他神色,但声音里却不难听出坚持:“就这样一辈子不变,陛下对臣的信任,臣对陛下的忠诚。”
元无忧眯了眯眼,慢慢的松开了扶住他手臂的手,退后一步,郑重的问道:“文无瑕,你确定自己不是冲动之下做出的决定吗?而且你确定自己能做得到?一辈子很长,守住一个承诺,很艰难的。”
“说出口的确是因为冲动,但这股冲动并非只是一时的感动和感触,而是来源于勇气,无瑕很确定,从一开始就有的确定。”
“你用你的承诺向我索要承诺,你可知道这等于你作茧自缚,捆绑住了自身的拳脚。”
“我不这样觉得,在陛下眼中,无瑕这是作茧自缚,但在无瑕心里,却是心的寄托。”
“心的寄托?”元无忧上前一步,慢慢的蹲下身子,宽幅的裙摆在地上绽放,金线绣制的凰飞祥云图案展露着帝王才有的尊贵奢华和……霸气。
她与他平视,高深莫测的问道:“为什么?”
文无瑕这次沉默了很久,才直视着她的双眸,不躲不避,认真的说道:“因为我的心不只是想守护你,而是告诉我,一定要守护你。”因为不能与你并肩而站,所以我要站在离你最近的地方,只要你一回头就能看见我,纵使一辈子为君臣,我也心甘情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