倘或这个世界和自己所知道的历史相符,那么,亲王偏妃,就是个二品命妇,她的礼制,除了不发册、不迎亲,比顾瑾之这个正妃少不了什么。
假如将来顾瑾之正式成亲,皇帝不另外册封她的父母的话,宋盼儿这个三品外命妇,看到朱仲钧的偏妃,也是要行礼的。
旁的不说,先要气死宋盼儿了。
这段婚姻,有利的因素,突然就变得索然寡味。
“我不想要。”顾瑾之道,“你既然想要,去皇帝面前说,让她做你的正妃。既然是选秀上来的,家世应该不会差,配得上亲王……”
朱仲钧笑着爬上了炕,往她怀里躺:“我是傻子,我怎么去说?你去说!”
顾瑾之推他。
朱仲钧非要往她怀里躺。
顾瑾之让不开,一个用力,狠狠将他推了下去。
哐当一声响,朱仲钧就摔了下去,他闷哼了一声。
祝妈妈和霓裳幼荷忙进来看。
朱仲钧躺在地上,故意爬不起来。
祝妈妈和霓裳就连忙上前去搀扶他。
替他整了整衣襟,祝妈妈担忧的问:“王爷,您哪里摔伤了吗?疼不疼?”她摸着朱仲钧的胳膊和后脑勺,问个遍。
朱仲钧就嘟起嘴巴,看着顾瑾之,不敢回答,可怜兮兮的。
霓裳和祝妈妈都转向了顾瑾之。
祝妈妈就责怪顾瑾之:“姑娘闹归闹,怎么不知轻重。把王爷往地上推?这炕又高,摔出个好歹来,姑娘怎么是好?”
霓裳也道:“姑娘,您快给王爷瞧瞧,哪里摔着了……”
朱仲钧赢满了同情分。
顾瑾之心里,没了往日的嬉闹情绪。
她自己起身,不言不语,进了内室。
祝妈妈等人都错愕。
几个人看朱仲钧的眼睛,也多了份微惑。
朱仲钧依旧可怜兮兮的,整了整衣襟。跟了进去。
顾瑾之坐到了西边的炕上。面前摆了纸,正在研磨,她似乎想用写字,来压抑内心的情绪。
朱仲钧就安安静静坐到了她的对面。
祝妈妈伸头进来一看。这两个小人儿是闹情绪呢。看到顾瑾之没有再推或者打朱仲钧。祝妈妈想了想。还是悄悄退了出去。
顾瑾之研磨,手很轻,半晌都没有松开。
朱仲钧就坐到了她的对面。
沉默。
屋子里只有研磨轻微的响动声。
过了好半晌。朱仲钧才开口:“别生气!”
“……怎能不生气?”顾瑾之道,“要是你是这个时代的人,我自然会考虑各方因素,忍耐忍耐。可你不是。你明知道这种事多恶心,反而若无其事拿回来告诉我!”
朱仲钧又沉默了一会儿。
“皇上似乎是早已选中了她,我陪着皇帝在御花园逛,遇着了她。你仔细想想,明知皇帝在御花园,一个宫女没有人安排,敢闯进去吗?宫里那些宫妃们都是死人吗,让宫女们如此媚上没规矩?”朱仲钧道,“皇帝瞧见了她,就喊过来给我看,问我喜欢不喜欢。
我根本没回答,他却拉给太后瞧,说我在御花园瞧见了那宫女,喜欢得不得了,非要她不可。我又不能反驳说没有。我往太后身后躲,皇帝却说我在害羞……他一步步铺好的,想安排个人在我身边……”
顾瑾之听了,微微垂首。
她眼底也有几分茫然。
“太后都看出来了,才说好,还问她叫什么名字,把她叫到琼阑殿服侍我。说等过了年,礼部选个好日子,要赐给我做偏妃……”朱仲钧继续道。
说罢,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顾瑾之一直没有再说话。
有些话,放在心里伤人,说出来更伤人。
没有必要。
过了一世,她所追求的安逸和自在,不应该再受这些事的困扰。
她最害怕的,是她母亲,生养了她的宋盼儿,会为此受打击。
她的家庭……
“众亲王里,只有我和南昌王的兵权最重,而且又是在祖制允许之内,他没有光明正大的法子,不敢动手。他不仅仅赏了我一个,也挑了个给南昌王。顾瑾之,我要先保住自己,才能保护你!”朱仲钧道。
顾瑾之搁在书案的手,就微微曲了曲。
她冷笑了一下。
抬起头,她脸上的冷嘲添了一筹:“是吗,你保护我?”
朱仲钧的脸微变。
说起保护……他的确做得很少,他也亲手把顾瑾之和儿子榕南推到了悬崖边缘,差点让他们跌下去,粉身碎骨。
不管什么理由,他都没法子给自己赎罪。
可是他也让顾瑾之强大起来了。
他的保护,是让她学会了自保,这难道不是一种?
屋子里的气氛就凝滞起来。
如今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顾瑾之想了想,心就彻底静了下来。
她道:“你是怎么想的?真的要娶回来?”
朱仲钧浮动的情绪,也慢慢收敛。
“我大可告诉你,娶回来也只是做个摆设,不碰她,坚持我们彼此的忠贞。”朱仲钧道,“但是这些话,你会相信吗?”
顾瑾之没有回答。
相信吗?
朱仲钧在女色上,很有立场,她是相信的。
他虽然有很多不堪的地方,可这一点,顾瑾之真的相信。
她仍是沉默着……
“你不相信。”朱仲钧却道,“我自己都觉得好假。男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美色当前,就是个本能动物。什么海誓山盟。欲念一起,哪里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