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灯已上,明月高悬。
文蔚平衣衫拂露,脚步乘影,自坠着落叶的小径向内宅走来。
今天的一顿饭让他的内心满是波澜,无论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的亲娘竟然是鲛人!
他借着皎洁的月光看向自己的手。
这是一双修长、干净的手。
仔细辨认了再三,他终于确认,自己的指缝中没有和绮萱一样的印迹。
看来自己并不是鲛人。
得到这个确认之后,难免叫人长舒了一口气。
但是他心中又有一种莫名的失落感。
文蔚平不禁嘲笑自己:还希望自己是鲛人不成?非得是异类才高兴是吧?
他踏着步子,像是要把一地月光都踩碎。
也许只有异类才能那么冷血地看着惨剧的发生吧!
对了,一定是因为这异类的血脉!
文蔚平嘴角一挑,扯出一个冷笑。
但于此同时,他的心里竟然升起了一丝温暖。
知道自己有着异族血脉之后,绮萱和陌思这两个鲛人的到来,让他有了一种找到家人的幸福感。
仿佛之前的那些岁月,只不过是他流落异乡的不幸遭遇。
而今他和家人相遇,便能够开始快乐的生活了。
“老爷。”茵儿听到门响出来,挑着一个灯笼给他照着脚下。
“这里够亮了,你回去歇着吧。”文蔚平看见她就厌烦。
茵儿低着头,提着灯笼就在原地站住,直到他进了屋子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他推门进了屋子,蜡烛上的火苗被这涌动的风一吹,嗖嗖地窜了两下。
卧室很安静,仿佛没有人一样。
也许明芙嫣生气,到别的地方去睡了吧。
想到这里,他不自觉地露出一个微笑。
走到桌边到了一杯水准备坐下,就听幔帐里传来了声音:“你还有心情喝茶呢?”
是明芙嫣,她居然在这屋里。
就在她说话的同时,文蔚平心里升起一阵厌烦:“你还没睡啊。”
他的语调冷硬平直,硌得明芙嫣火起:“我睡了你好去找那两个新欢吗?”
“今天当着那么多人,你就阴阳怪气的,现在就我们两个了,你有话直说。”
“直说好啊,那我就直说。”明芙嫣负气从床上跳下来,赤着脚快步走到他的面前,“你立刻把那两个小妖精给我扔出去,永远不许再见她们!”
文蔚平看着眼前的明芙嫣,她未施脂粉的脸气得通红,珠钗尽去披散着头发,身上穿着一套就寝的里衣,两只脚踩在冰凉的石板地上。
整个一个戏文里的泼妇。
“芙嫣,是地上不够凉吗?怎么还能发这么大的火?”
他笑嘻嘻的样子彻底激怒了明芙嫣,她歇斯底里地喊道:“文蔚平,你不是人!”
文蔚平听了这句话,心里一惊,但是马上也就释然了。
呦,差点以为穿帮了呢。
发现自己的身世并没有被明芙嫣真正拆穿之后,文蔚平道:“嗯,你说得对。”
明芙嫣听他居然这样说,气得大哭。
她像一个被欺负的孩子一样蹲在地上,将脸埋进胳膊里泣不成声。
只听文蔚平坐在椅子上,声音从头顶上飘来。
“芙嫣,赶紧去床上吧,地上凉。”
明芙嫣纵然有再多委屈,听到他这句话,还是安慰自己,他总归是关心自己的。
于是尽力止住哭声抬起一对通红的眼睛:“她们是哪里比我好?”
“是年轻?还是会撒娇?”
文蔚平摇摇头:“哎,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是我想的这样,那是怎样?”
不想和她再继续纠缠下去了,文蔚平快刀斩乱麻:“她们帮了我,所以作为报答,我答应在她们还没有找到依靠的时候先让她们住在府里。”
“只是为了报答?”明芙嫣并不太相信。
“嗯,只是为了报答。”
“她们帮了你什么?”她浓浓的鼻音还没消,脸上还挂着泪痕,就款款地向着他走过来,双手轻轻地拉住他的袖子摇了摇。
文蔚平叹息一声:“给我提供了一些珍贵的消息。”
明芙嫣脸色骤变,一种她最不想要的结果在脑海里冲出来:“你是不是去找叶图了!”
文蔚平才刚染上柔情的眼睛里立刻涌出了无比的厌恶。
这厌恶没有半点遮掩,直直地如刀子一样捅到了明芙嫣身上,留下了无数个看不见的血洞。
文蔚平甩开她的手,起身向外走去:“今天太晚了,你好好休息。”
“省得脑子不清楚。”
说这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已经出了门,声音也小了许多。
也好在他走得远,这话里的心虚便有了借口。
明芙嫣被晾在原地,看着他渐渐走远。
“夫人,夫人你怎么站在地上,太凉了!”
文蔚平走后,茵儿慌慌张张地从外面跑进来,先关上了漏着冷风、大敞开的门。
好不容易拉着明芙嫣坐到了床上,被子还没盖上,她就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我哪里不好?”明芙嫣哽咽道,“我背靠着整个明府,他文蔚平得了好处就想踹掉我!”
“你说说。”她抓住茵儿的手臂,拼命地晃动她,“你看看我的脸,我不美吗?”
“还是我的声音不好听?”
她哭道:“要不是当初我选择了他,违抗了舅父和舅母,他能有今天!”
“如果我当初嫁给了文蔚羽……”
‘他今天还在小院子里像个牲畜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