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云琇觉得这个男人除了嗓子，狗脾气一点没变，亏得云璎还替他说话。
”好好好，你死活与我无关，”她气急了，收好的钥匙拿出来拍桌上，”还你！都还你！我再也不管你！”
凌骁皱起眉头，看眼钥匙，又一瞬不瞬看向她，坐着没动。
”拿走啊！”云琇赌气道，”带着你的家当快走，现在就走！”
说着，心底又怕凌骁真走了，起身关门。背抵门上，得理不饶人：”你不是有本事，哪都防不住，窗子开着，你爱走哪走哪。”
声音从屋里传出来，焕哥儿竖起耳朵，而后拉着凡哥儿偷偷溜到廊下的窗边。垫着脚往里瞅。
他高弟弟半个头，勉强露出半张脸，凡哥儿费力扬起下巴，堪堪够露双眼睛。
”爹爹好像挨骂了。”焕哥儿察言观色，咂摸小嘴问凡哥儿，”你看到没？”
凡哥儿哼唧哼唧瞟半天，看不见屋里的人。着急唤声”娘亲”。
焕哥儿立刻捂住他的嘴，小声道：”嘘嘘，会被听到的。”
果然房门打开，云琇厉声道：”春柳，把孩子带别屋玩！”
春柳哎哎两声，请走两位小崽子。
焕哥儿堪忧回头看一眼，嘟囔：”娘亲好凶。”
”娘亲不凶。”凡哥儿立刻接话。
焕哥儿有自己一套理论：”在家没人敢骂爹爹，娘亲就是凶。”
”娘亲不凶。”凡哥儿坚持己见，想了会，表达不太利索，”做错事，被骂。”
孩子童言无忌，显得大人的世界寂寥又疲惫。
两人沉默许久，云琇坐在榻上，盯着窗外发呆，凌骁坐在八仙桌一直没动，也不知想些什么。
春柳听屋里没动静，沏了两杯热茶送进来，又默默退出去。
凌骁喝口茶，清清嗓子，低声说：”我今晚留宿，叫奶妈带两个孩子睡。”
云琇以为他有需求，不咸不淡嗯一声：”洗干净再上床。”
凌骁说好。
掌灯时分，云琇把凡哥儿哄睡了，交给奶妈，焕哥儿闹一天，早累了，没等人哄，先睡着。
时辰尚早，两人依次沐浴，换干净中衣，云琇爬到床里，外面留一大块空位。
凌骁吹灯上床，屋里又暗又静，云琇等着他过来，对方半天没动静。
她感到奇怪，三年不见，难不成等她主动？
坦诚相见过，也生了孩子，云琇并不害羞，她挪了挪身子，对方却抓住她的腕子。
”干什么？”凌骁声音像被打磨过，粗沉低哑。
”说留宿是你，”云琇觉得有意思，”这会子问我。”
”我不想。”凌骁声音低下去，”睡吧。”
云琇颇为意外，收回手，”你不想，留我这里干吗？”
单纯睡觉？
她不信。
可凌骁偏偏给出她不信的答案。
”睡觉。”他说着。翻身背对她。
”你何时这么清心寡欲？”云琇心思有猫腻，非把人扳过来，泛酸道，”你嗓子不好，不是别的毛病，恨我不想碰，还是肥环瘦燕，换口味来了？”
”我在你眼里就不是好东西。”凌骁语气变得烦躁，”老子不玩欲拒还迎那套。”
说一点不想是假，但云琇决绝出走，凌骁事后回想，那段时间她又乖又主动，花心思取悦他，好得不能再好，让他误以为想拼老二，结果闷声不响往心上扎刀子。
深深一刀。
还没缓过劲，顾繁霜告诉他，云琇离开是为保他无虞。
最后的尊严被踏碎，凌骁愤恨地想，他何时需要女人保护！
阳关屠城险胜，他望着硝烟、断垣和血红斜阳。忽然听见云琇的嗓音，裹夹风声，呼唤”凌骁”
他猛地回头，目光所及，什么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心是空的，风灌进去，吹冷热血和四肢百骸。
他听见自己叹息，又喃喃自语：”琇琇啊，我等你三年，还不回来”
封尘的记忆不能开箱，所有好的坏的排山倒海蜂拥而出，像一道道利刃，反噬其主。
然而凌骁表面异常平静。哪怕云琇真的回来，主动示好，那些伤也好不了。
”怎么不说话？”黑暗中再次响起熟悉的声音，”你不做，我睡了。”
云琇钻回自己被子，发出窸窸窣窣的动静，凌骁蓦地抓住她的手，毫无头绪问，”还走吗？”
”嗯？”她转身，犹豫问，”想我留下来？”
凌骁脱口而出：”想。”
”顾繁霜怎么办？”有些问题无法逃避。
凌骁沉默良久，轻咳两声，尽量清楚道：”我爹考虑过两年把兵权交我，我不会让你等太久，但至少给我一年时间，如果你不愿意，想走，起码告诉我，我有个准备，别再一声不吭跑了。”
他语气透着悲凉，带着恳求。
云琇那一瞬醒悟，伤对方多深。
”凌骁，”她翻身面对他，伸手摸摸突出的喉结，声音微微发颤，”我对不起你”
”我没想伤你。”黑暗里她无声落泪。
凌骁幽幽叹气，”你们都为我好，我知道，但我消受不起。”
”我”云琇想说，她不能让前世悲剧重演，可话到嘴边，说不出口。
凌骁知道她活两辈子，定当她是怪物，平康郡主非烧死她不可。
当初离开情非得已，如今留下心甘情愿，她为自己的伤害赎罪，”只要你好好治嗓子，别胡来，我就留下来，我说到做到，再不离开你，离开焕哥儿。”
凌骁不敢全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