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踏处,落雨纷飞,便是积水处溅起的莹白也都被那穿破帘幕的身影带得四下倾洒,那直奔而去的气势,竟然连坠落而下的万千银丝都有些滞缓。
张小花起初只是不屑,然后便是凝重,最后有极大的震惊之色浮现脸上。
他看着疾驰而来的老马,左手虚划半圆,竖掌凝于胸前,身躯微微下蹲,右肘抬起向后支出,手指握紧成拳。
他不知道为何眼前这匹老马不过嶙峋瘦骨,却能爆发出如此惊人的速度。于是瞥了一眼孤身站立在雨中的吴桐,心下感慨,大概这便是有什么样的主人便有什么样的牲畜了吧。
虽然看似久长,但十来米的距离不过转眼而过,老马将头低下,便这样,狠狠地撞在张小花挥出的拳头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老马长声嘶鸣,那歪向一侧的马头上,无数雨滴从鬃毛间飞出,随同天上的密雨坠落地上。
张小花踉跄后退,从老马身上传过来的力量,让肉身力量强横的他,都无法承受。于是,在退出一丈开外后,终于还是“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红得有些深沉的血来。
“长卿!”吴桐抢上前去,仔细检查了老马的身体,却惊讶地发现它正龇牙咧嘴地摇着头,似乎张小花的那一拳让它觉得颇为疼痛,而身上却不见丝毫伤势。
扑通,有重物落于水中的声音,吴桐转头看去,张小花喘着粗气坐在地上,眼中的震惊渐渐化为一种难言的敬畏。
有白衣身影婀娜而来,撑着伞,遮在张小花头上,同时将一个青瓷小瓶递到他的手中,这才开口道:“那夜在长安城,我便觉得你这匹坐骑有些与众不同。却没想到居然能在ròu_tǐ力量上将小花击伤,莫非是有着圣兽血脉?”
长时间的沉默,让敲打着屋顶砖瓦上的雨声格外地清楚起来。
这不是个很难回答的问题,甚至可以说随口便能应上。
可是,便是这样一个问题,让吴桐怔怔地站在雨中,目光却盯着不断打着响鼻,摇头晃脑的老马。
他知道被自己唤作“长卿”的老马有着很多特殊的地方,例如速度,例如嗅觉,例如感知,例如……
可在自己心底,他终究认为这不过是有些神奇罢了。
而在亲眼看到那自云端出现的巨大身影后,他心中已然隐隐觉得自己的这匹老马与那伟大存在之间,必然有着什么说不清的特殊关系。自己闲暇时候也曾做过诸多猜测,却总是觉得那些想法结果太过离奇。
此刻听到张无敌的询问,却不由地对始终陪伴自己一路走来的老马突然有了一丝陌生。
吴桐低下头,任凭那冰凉的雨水连绵不断地敲打着自己早已湿透的发丝,凉意随着细密毛孔沁入肌肤之内,混在血液中浸寒心房。
老马转过头,看着沉默的少年,轻轻地伸出舌头,便如往日一般,将那份黏湿热意替换去他脸上冰凉的雨水。
感受到脸上的那份腻软,吴桐突然微笑起来,心中的寒意因为热血的不断涌入,而悄然散去。
是啊,纵然是百般离奇又如何,它终究是陪着自己长大的老马,与自己同过生,共过死的长卿!
所以,它到底是什么,又有什么关系呢?
看着吴桐脸上浮现的浅浅笑意,张无敌似乎猜到了什么,于是,便不再追问这个问题的答案,而是伸手理顺了自己额前的刘海,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老马,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施施然回屋去了。
“你没事吧?”吴桐微笑着问道。
张小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随后说道:“花爷我还死不了。”
见老马正用它的脑袋温柔地在吴桐怀中蹭着,张小花叹了口气,说道:“只可惜花爷一世英名,居然被一头畜生给生生毁去。嘿,劲儿还真大!”
努力地撑起身体,方才从小瓶中倾出的药丸早已随着津液吞入腹中,伤势片刻间便缓和了许多。
张小花正欲转身回到帐篷中去,却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入梦,便是修行之限的遥望。哪怕纵然是知晓自己止步化气之境,但是有句话却是昭昭不泯,便是谓之天道酬勤。”
“不是杀死梦中的自己?”吴桐好奇地问道。
张小花迟疑了下,随后说道:“我也不甚明了。你也知道,花爷是个粗人,所以这番话自然不是我能说出来的。”
吴桐好奇之情不禁勃然而发,忙问道:“那是何人?”
“自然是教主大人!”张小花说得自然之极,理所应当。
想到在朝夕夕和丞相大人口中那风华绝伦般的逆天人物,吴桐心中突生神往之意,随后想到自己与他之间如同天堑一般的差距,便有些沮丧。
“你好自为之吧。”
张小花脚步有些踉跄,扭歪着钻进帐篷,不多时,便有鼾声如雷,难辨真假。
雨一直下,而风却刮得更盛了。吴桐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在风中便觉得那凉意有些刺骨。
于是,他呆呆地看了看张无敌屋子窗户上因为烛光而映出的那道芊芊剪影,挠了挠因为湿透而全部紧贴在自己头皮上的发丝,拉着老马,向自己的住处走去。
……
……
那片黄土安静如昨,一身黑衫的男子身影静静地蹲在地上,看着早已被尘土掩盖得毫无痕迹的车辙,掐指在算着什么。
因为正是夏初,树梢间的青翠之色盎然,倾泻下的日光都无法从缝隙中透入,几步之间便有大片浓郁绿荫在枝桠上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