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宁公这说的是哪里话,我看季宁公身体康健不弱于寻常壮年男子,将来时间必然长远,说不得陆逊将来成家立业之后,他的孩儿还要仰仗季宁公提点教导呢。”
陆康平日里好话虽然听过不少,但李易这马屁,不,也不能算是马屁,总之,李易这些话当真是说的他周身通泰,感觉就像是年轻了十来岁一般。
陆康哈哈大笑,道:“襄侯果真妙人,老夫若是年轻二十许,必然与你为知己啊。”
李易笑着谦虚道:“季宁公忠义贤德之名世人皆知,易不过后学晚辈哪敢高攀,只求偶尔能听季宁公指点一二,已经是不甚惶恐了。”
陆康暗暗点头,感觉李易的性格很不错,又笑道:“既然襄侯愿听我这个老头子唠叨唠叨,不如就随我入内一叙,如何?”
李易一怔,这才赶忙答道:“易自当从命。”
当下陆康带着李易往府内走去,路上一直拉着里的手臂,显得很是亲热,每每看到有自家人经过,就会将他们招呼过来,让他们与李易认识。
虽然说陆康并不像乔家那样直接将一家老小全都喊出来与李易相见,但看他为李易介绍族人时的态度,却是自然无比,无形中将李易与陆家的关系拉进了许多,这让李易在短暂的自满之后,也提起了几分警惕。
有道是礼下于人必有所求,陆康对李易的态度越是亲热,李易就越是觉得陆康邀请他的目的绝对不简单,而这个老先生也肯定不会像表面上这般单纯。
陆家很大,陆康领着李易走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两人才到了陆康的书房,李易怕陆康年纪太大,中途想扶着他,但陆康却是笑呵呵的表示自己身体没问题,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一路走来,陆康依旧气定神闲,不见丝毫疲态。
进入书房,两人相对坐下,在仆人稍稍布置之后,陆康让其退下,然后亲手为李易斟了一碗茶,等李易饮下之后,却忽然起身后退三步,对着李易拜下,口中也说着:“请襄侯受老夫一拜!”
得亏李易的习惯是只喝茶,不品茶,不然这一下他就得喷了。
李易赶忙起身快步到了陆康身边,伸手拉住他的手臂,惶恐道:“季宁公为何突然如此?实在是折煞李易了。”
李易的反应一半是习惯使然,还有一半倒是真的。
毕竟以陆康的身份以及年纪,李易确实是受不起他的如此大礼。
但李易虽然想把陆康拉起来,陆康自己却是根本没有起身的意思,李易也不敢太过用力,只能一脸无奈的任由他跪在那里。
陆康坚持着又向李易拜了两拜,这才起身,一脸正色的开口说道:“襄侯是受得起老夫大礼的。”
李易嘴唇动了动,这话他都不好接了。
好在陆康并没有卖关子,只见他微一闭眼,紧跟着却是两行老泪徐徐落下,然后面相西北,又是一拜,怆然道:“老夫已是年近六旬,数十年中奔波各地为官,眼睁睁看着妖道乱国,朝堂奸佞横行,再有董卓祸乱朝纲,而老夫虽然自诩忠义,但在朝廷危难之际,却如同庸碌废人一般,不能有半分建树,每每想到此处,老夫就心痛莫名,老夫于先帝有愧,于大汉有愧啊!”
说话间,陆康已经是捶胸顿足,失声痛苦,听得哪怕是李易这个一心造反之人,竟也是鼻头一阵发酸。
自穿越以来,在李易面前掉眼泪的人海了去了,而且其中还多是声名赫赫之辈,一个个掉眼泪的时候可谓相当具有感染力,然而李易却觉得,他们的泪能有五成是真就不错了,厉害一点的,甚至全都是装的。
因此,李易渐渐的产生了一种听到别人对着他哭就要先在心里评价对方演技的本能。
可今天却是一个例外,也是到目前为止,唯一的一次例外。
没有太多的分析,也不需要什么证据,李易就是觉得,面前这位泪流满面的老先生的的确确是在为他心中那个风雨飘摇的大汉江山而落泪。
李易忍不住轻叹一声,拍了拍陆康的后背,帮他顺气,却没有劝慰什么。
因为李易张不开那个口。
虽然他是个脑子里被野心与阴谋填满的家伙,但李易在内心深处还留着一分底线。
他可以打压,抹黑自己的对手,可以在利益与贪婪面前毫不犹豫的使用坑蒙拐骗等种种手段,但对于那些真正值得尊敬的人,不管李易表面上做的多么恶劣,他从未在心中将其否定过。
这么说可能像是猫哭耗子,可能很虚伪,但李易确实就是这样的。
就像是陆康这种真正的忠义之人,虽然李易明知道双方的观念是背道而驰的,最终将会处于对立的立场,但此情此景,让李易对着这样一个老者张嘴瞎比比,却是比当着十八路诸侯黑刘备的压力都要大许多。
哭了一会,陆康擦了擦眼泪,然后转向李易,哽咽道:“老夫无用,不能为国除贼,幸有襄侯杀了董卓,扶大厦于将倾,若无襄侯,天子此时怕是性命难保,仅此一点,襄侯就当得全天下人一拜!”
说着,陆康又要对李易行大礼,这次李易提前伸手挡在了陆康的面前,苦着脸道:“唉,这……李易也只是做了一点能做之事罢了。”
李易没有说惭愧,因为面对如此一位忠义老臣,这回他心里是真的感觉到惭愧了。
陆康被李易挡着拜不下去,也没有强求,再次用衣袖擦拭了一下脸上的泪痕,轻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