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石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那倒未必,昨夜我看了韩绛的信,其中多次提到张斌,韩绛对此子评价极高,甚至称其为生平仅见年轻俊杰。”
“韩相公或许看错了人。”曾布一听,心中顿时充满嫉妒之意,韩绛虽然因为党争失利,去了西北,但依然兼任参知政事,张斌竟然被大宋副相如此赞誉,这要是传出去,对张斌名望和看得见的好处不知有多少。
王安石看了一眼曾布,心中暗叹,但没有说什么,昨晚上看了张斌对天子所说,刚才与天子一番深谈,让他发现自己为了聚集更多的力量与旧党打擂台,所用推行新法之人本身有太多问题,这也是均输法推行不到两年便难以为继的原因之一,当然也印证了张斌所说的一些话。
但王安石也有难处,旧党势大,他若是不用曾布这等人为他助力,以他一人之力,即使有天子支持,也难以将任何一项新法推行下去。
但眼下更让王安石烦恼的是,因为张斌的那些话,天子心中对变法,特别是对均输法已经有了动摇,失去了信心。
而天子对均输法失去信心,定然也会影响天子对他的信心。
“眼下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将张斌拉进阵营,然后带着张斌一起纠正均输法出现的问题,完善均输法推行机构,总之直接废了均输法,万万不可行。”王安石暗暗下了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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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前日来的时候一样,随着王安石从政事堂下衙回府,一些拜谒他的官员便在第一时间赶来。
张斌看着王安石府门前巷路上十数辆马车排着队,再加上前来拜访的官人各自随从护卫,这里几乎已经没有多少落脚的地方。但好在没有人敢大声喧哗,否则真和闹市一样了。
张斌打开窗帘看了一眼,便乖乖的排在后面,并吩咐李四娃将王安石的名帖给那门子。
看见李四娃艰难的往前挤去,不少人一脸讥讽的转头看着张斌的马车,有人甚至议论张斌的愚蠢,这个时候才来,哪还有机会拜见王相公。
但是等李四娃将名帖给王安石门子之后,那门子先是给另外一名府上下人说了一声,然后自己便匆匆向最后面张斌的马车跑了过来,直接跪在马车旁边,大声说道:“小人上次对张官人出言无状,现自罚三耳光。”
说着话,这门子便“啪啪啪”的扇了自己三耳光。
张斌揭开车窗帘,也不阻止,淡淡说道:“起来吧!这事与你无关。”
那门子一脸感激道:“多谢官人。”
这门子刚一起身,王安石府上便匆匆走出一名年轻男子,左右望了几眼,在旁边另一名门子指引下,大步向这边走来。
看见这年轻男子,前面十几名官员和他们的随从护卫顿时一惊,引起了一阵骚动,有不少人一脸惊讶,甚至震惊。
“王相公的次子王家二衙内竟然亲自出府相迎!”
“最后面来的那位是谁?难道是新党骨干?”
“不可能,你没见曾布、薛向等新党骨干都是直接进去的,门子都不通报,哪用得着递帖子。”
这些议论声张斌自然也听到了一些,便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这位官人竟然如此年轻。”
“我知道他是谁了。”
“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
“说来也奇怪,此子与王家大衙内结下仇怨可不小,前天王家还将此子赶走,怎么今天王相公亲自下名帖,将人家又请上门了。”
“这事的确透着古怪。”
“在下王旁,见过张兄。”这年轻男子一脸热情的向张斌主动拱手。
“原来是二公子,王兄客气了。”张斌虽然已经有了散官、勋位和爵位,自不会愚蠢的对宰相之子托大,连忙回礼。
他知道,眼前这位和他年龄相差不多的年轻人与其哥哥王雱的经历刚好相反,甚至与他有些相似,都是两年前科举未中,因为父兄光芒太过耀眼,被人说成平庸之辈,性格郁郁。
“张兄请,贵家仆自有下人招待,家父与薛官人他们已经在书房等候张兄多时。”王旁显然奉王安石之命出来相迎,没有任何想和张斌多说话的意思。
张斌也不矫情,给虎头、李四娃他们交待一声,便随王旁进了这副相府。
刚才的一幕落在等候拜访王安石的一众官人眼中,自然是大吃一惊,议论纷纷,直接插队进府已经让人吃惊,还被宰相之子亲自迎入府中,这可是极为少见的,自然是少不了一番羡慕和嫉妒。
“前日下人门前所言,绝非在下父亲所交待,还请张兄见谅。”进门,绕过照壁,入了前院,王旁便突然说道,神情平淡,眼神之中有着无奈之意。
张斌笑道:“王相公何等人物,自然不会做这等宵小之事。”
王旁没有说是谁让那门子赶张斌走,且说了那等恶劣之语,张斌也没有问,前日王雱还没有回来,不是王安石所说,旁边王旁也应该不会做这等事情,而这府上王家人就那么几个,能够让门子听话的不难猜测,自己与一个女人有什么好纠缠的。
两人猓王旁正要进门通报,里面便传出深沉的中年男子声音:“旁儿,还不带客人直接进来。”
“是,父亲。”
王旁答应一声,伸手请张斌进入,但自己却没有跟进去,并且轻轻的将门从外面关上了。
副相府上书房很大,光线明亮,张斌一进门便看见有五道目光齐齐向他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