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错了人,再来不及弥补,男人像风一样消散在人海中。
那一下突如其来到另人没有觉察。机场大厅依旧是吵杂的人来人往,尘世中的红红绿绿一如既往,没谁觉察感知一个人就要永远离这个世界而去。
薄南风一转身,阮天明已经含着笑弯下身,穿了深黑的上衣,一切都不明显。
可薄南风太清楚那是一种什么味道,血液的咸腥之气,一步向前,抱住阮天明逐渐下沉的身体,紧紧扣住他一只手臂。
眸子骤然眯紧,嗓音沙哑:“天明……”明明什么都知道,他怎么那么傻。
阮天明的确什么都知道,也知道这是他此生做过最傻的一件事,可是没有办法。有的时候穷途末路,与其苦苦挣扎倒不如了结了好。
太疼了,脸上的笑意却丝毫不变:“如果我不没日没夜,死皮赖脸的守在医院,怎么可能知道苏瑞要干什么。她现在已经为爱冲昏头脑,成魔了,我知道她得不到你,就一定也不想让别人得到。可我不打算粉碎她的计划,如果要了一个人的命,能唤起她一丝神智的话,我倒十分愿意那么做……”
薄南风扶着他的一双手臂都是抖的,咬牙切齿;“我要杀了她!”
阮天明满是期许的看着他,那一双眼里有浓浓的哀伤和企及:“南风,这一刀我替你挡下了,答应我,如果最后真的一切都回不了头,放苏瑞一条生路,那是我爱的女人。”
薄南风几乎是义不容辞的:“我答应你。”
阮天明微微的笑起来,那干脆的笑声自唇齿间溢出来,仿要用尽全身力气。
喉结动了动,连说话都开始勉强:“好兄弟,我们都不用再为难了。这一世我欠你的太多,还不还得完的就这样罢。来生我不打算做人了,预计做个牲畜也比如今要好得好。”
他不是绝望了,他是打算等薄南风的,他从来都信他,知道他一刻都没将他舍弃过,哪怕一分一秒。那一个朝阳四起的早晨,定格在他的脑海里永远记得,像图腾刻在心口上,抹也抹不去。那一刻的时间太明亮了,薄南风就像一个战神立在那里,闪闪发着光,尽是温暖和希望。阮天明那时候是真的被他说服,相信有明天,只要挺过去,美好的明天就一定唾手可得。
他死心踏地,要跟他一起开天辟地的,从没有迟疑后悔过。
薄南风眼角的泪滚下来,一滴滴打到他的脸上。
哑着嗓子:“我是要来接你的,从没想过要放弃你。只是怕你不肯跟我一起离开……”
阮天明定定的瞧着他,有那么多的安心,又有那么多的不安心。可是一切都没有办法了,以后的路他看不到了,只能由他们去走,是爱是恨,是好是坏,任由他们一路不回头的走下去。可他相信,相信薄南风是要把他带在身边,不离不弃的。怎么会不信?正是因为相信,所以漫漫长路,不想再为难他,亦不想为难自己。
推了他一把:“你快走,我撑不了多久。”
薄南风紧紧扣着他的手臂:“不,我带你离开,带你去找医生。”
“没有用了。”阮天明再怎么含着笑,眼光依旧有泪。贴近他的耳畔说:“我们这样做时,又可曾给别人留有活着的余地?快走吧,让人发现谁也扯不清。”放开他的手,狠狠的推他:“走啊!走!”
义无反顾的转身,步履维艰的先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那是有生之年薄南风最后一次看着阮天明,当年那个将他从修罗场上救回来,无数个日日夜夜跟他一起出生入死,患难与共的好兄弟……同饮一杯酒,同啜一碗羹……以后再没见到过,只那一个背景,弯曲而坚硬,步伐很快,眨眼在他的生命中退场。薄南风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在睡梦中见到那个背影,一直疼进心砍里……
知道他的终结是什么,却没哪一次有勇气敢问起。觉得他还存在着,在世界某一个不为人知的角落,过平凡而舒心的生活,再没了打打杀杀的吵闹。
当所有人问起他:“阮天明呢?”
薄南风总是会笑着答:“躲起来去过好日子了。”
这一条路阮天明走累了,他也累了,他们便通通想要隐退江湖。
只是阮天明的速度更快一些,入行早,退出去得竟也这样早。
苏瑞在医院也知道错了,说不出是种什么心情。只知道电话拔出去的时候,手是打着颤的。一直抖,一直抖,阮天明那么讨厌的家伙,却没想着他就那样死去……
不想着竟还通着,许久被人接起来。
她破口而出:“阮天明……你去医院了吗?”
阮天明没跟她探讨这样的话题,没有时间了,说什么都来不及,何况还有那些的美好可供回忆。他不想在那些没有营养的话题上浪费时间。能想起的,只有那么一件,当年她过十八岁的生日,没有人陪她,闷闷不乐。他走过去问她:“今天你生日,想干什么?”她想去看电影,他便陪着。午夜的爱情片,结局美好而浪漫,片尾曲唱的什么,到现在总还记得,仿佛昨天的事。
若大的电影院不过就他们两个,她与他隔着一张椅子坐,心中滋味别样,侧首间看她心无旁骛,笑得前仰后合,觉得是个简单而美好的人。散场时已是午夜,街上没了人来人往,晚风簌簌,他步子很大,一偏首,不见她,回头看过去,光影中俏丽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