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镇是在一处悬崖下醒来的,醒来之时,对自己仍然活着有些诧异。但想到沈朗乃是百会门的人,世修医道,只管救人,若非逼不得已,断然不会伤人性命,也就瞬间想通了。
但他可不是什么讲究江湖道义的侠义之士,他是魔道影鬼派的护使,他讲究的是有仇必报,而且是加倍奉还,所以一想到此前被沈朗那般对待,再加上知晓了沈朗的假意归顺,更是怒火中烧,一个用力从地上爬了起来,急忙离开了。
他得赶快回去将此事回禀宗主,然后再将沈朗碎尸万段,以解他心中的愤恨。
高耸入云的山峰矗立在厚重的黑色云气之中,山巅处盘旋着十余只黑色的大鸟,大鸟振翅一飞,几声哀鸣响彻夜空,将整个囚魂山衬得愈加诡谲可怖起来。
山脚之下,一袭黑衣的男子匆忙而至,几个闪身之后,来到了山巅处的宫殿前,殿门上方的牌匾上,几个烫金大字在黑色的云气”三个字和此处环境,也着实有些不相匹配。
左镇提步朝着殿门走去。殿门旁的两名守卫见了来人,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礼,“左护使!”
左镇轻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退下,然后进了殿门,朝着大殿内走去。
他没有去正殿大堂,而是右拐,穿过曲曲折折的连廊,去了偏殿。
行至门口,并未敲门,推开门便走了进去。
“门都不敲,我还以为是谁呢!”殿内传出一个慵懒的男声,与此同时,一个杯子从里面飞了出来,直直朝着左镇袭来。
一手接下杯子,左镇嘴角含笑地一饮而尽,然后朝着里面走去,边走边道:“宗主可在?”
“不知道死哪儿去了!”殿内的男子正襟危坐在榻上,茶几上煨着茶,寥寥水汽萦绕在屋内,茶香四溢,让因为奔波而有些疲倦的左镇瞬间得到一丝缓和。
男子披散着漆黑如墨的长发,微微低头,一缕秀发顺着肩膀垂下来,他用手将头发拨到身后,露出一张冷白色的脸。本是男子,却有着让人为之倾倒的绝美容颜,那双桃花眼中,好似装着一汪清泉,看上一眼,就能将人拖入无尽的深渊。
左镇走了过去,将杯子轻放在桌上,男子便顺势给他将茶给添上了,抬眼看了看他,见他一身泥污,头上还有一些杂草,浅笑一声,问道:“你这般模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提了,有人叛变!”
“哦?”仍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是我派还是别门?”
“是百会门!”
听到百会门时,男子的神色稍微有了一丝变化,淡淡笑了一下,又恢复了本来的平静,“百会门那种小门派,何须如此紧张?”他饮了一口茶,继续说道:“再说了,百会门那么多人都被下了曼陀罗的毒,他们想要解毒,必须依靠我们,你还怕什么?”
左镇摇头:“不,以前或许是这样,但现今,未必如此!”
“陆静山早死了,我不相信还有人能够轻易解开曼陀罗的蛊惑!”
“曼陀罗之毒,真的无解?”左镇不解地追问,“当年陆静山能够提炼出曼陀罗的毒来,想必也应该留有解毒之术才是!”
“陆静山的修习秘籍早就随着那场大火化为了灰烬,这世上,不会再有第二个陆静山!”男子这话说的十分肯定,连眼神都不带闪烁一下,听得左镇愈加迷糊起来。
既然如此,沈朗为何还要这样?若是没有后路,他为何要不惜一切护着芒村那几个看上去无关紧要的人?一番思考下来,左镇愈发觉得,沈朗的叛变来得太突然,这其中应该另有隐情。
可无论他如何想,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沈朗蛰伏在囚魂山这些年,从未做出任何可疑之事,就算宗主让他修魔道之术,用医道禁术练将死之人,为影鬼派组建死士之军,他也从未反抗。他能够做到这样,却还是存有二心,着实让人想不通。
而现在,唯一的线索,只能是那一晚在芒村见到的那几人了!那其中几人,隐隐约约都有些灵力,想必都是修道之人,但灵力不强,修为也可能处于一般水平,看上去也不像需要沈朗以身犯险的重要人物。
但越是让人想不到的事情,反而愈加让人在意。
左镇暗自思考了良久,回过神来,眼前的男子已经起身不知去了哪里,待到他的声音响起,左镇才发现他换了一件暗红色的衣服,先前随意披散着的头发也束了起来,看上去愈发精神,整张脸的轮廓愈加清晰,俊美的容颜又似乎更让人着迷。这样子,看来是要准备出门。
“去哪儿?”
“吃饭!一起?”
“你去吧,我还是等宗主回来后将此事如实禀告后再去!”左镇起身,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脏衣服,有些嫌弃的抖了抖,又说道:“我还是先去换洗一下!”
男子瞧了瞧他那模样,微微一笑,“得了,那我就自己去了!听说山下开了家新酒馆,我就先去替你们试试味道!”
男子说完,转身便出了殿门,头也不回就去了。
左镇看着他的背影,无奈摇头笑笑,眼神之中却是宠溺。
门下众人都说,影鬼派有两个护使大人,一个行事雷厉风行,另一个行事则温温吞吞不急不缓;一个凶狠得让人闻之色变,另一个则温柔得让人如沐春风……总之,这二人无论是样貌还是性子,都迥然不同。但就是如此不同的二人,却难得相处融洽,从没发生过冲突矛盾。
也是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