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泫毕竟还是长身体的年纪,易饿易困,连日赶路,躺在土炕上,乏意涌上来,竟然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老荆过来叫醒了姜泫。他本想叫荆纬过来送餐,但怕荆纬鲁莽,冲撞了姜泫,就自己过来了。
姜泫被老荆叫醒,揉了揉眼睛,见老荆已经将做好的四张胡饼、一只鸡、一整炙条猪腿和两壶酒端了进来,放在了土炕另一头的木案上。姜泫坐了起来,问道:“竟如此丰盛,荆老食过否?”
“未曾,未曾,贵人先吃。”
姜泫看了看窗外,如今天渐渐长了,此时日头偏西,将要西沉,可能酉时快过了。院子里,荆纬夹着三个胡床摆在了磨台周围,荆蓁也正将饭菜端过去,不过只有一大碗葵羹和米粥。
姜泫想到了套话的办法,笑了笑,对老荆说道:“我不惯独食,还是与几位同食吧?”
“这……”老荆有些惶恐,“这怎么使得?贵人……”
姜泫也不顾老荆客气地阻拦,直接起身下炕,就把猪腿和鸡端了出去。老荆见拗不过姜泫,也只有跟在后面,把胡饼和两壶酒也端了出来。
荆纬和荆蓁见姜泫和老荆端着酒肉出来了,楞了一下,姜泫便道:“我不惯独食,特来与诸位共食。”说着,便将猪腿和鸡也放在了磨台上。
荆蓁女孩子家,还算矜持,荆纬可是早就忍不住了,抹了抹口水,笑道:“嘿嘿,好嘞!”说着,又跑到院墙脚下去拿了一只胡床。说是胡床,其实就是后世的马扎,是从匈奴传过来的,在民间很是普及,很是受黔首百姓的欢迎,虽然为士大夫所不喜,可是当今天子刘宏就非常喜欢。
暮色渐沉,红日西落,烧红了半边天的云霞。官道上行人稀少起来,偶尔匆匆走过的,基本上也都是从田地里归家的农人。
姜泫先坐了下来,在他的招呼下,老荆一家三口也跟着坐下了,黔首人家没那么多讲究,基本上不会分食,位置够的情况下,女人也不避讳上桌。起初老荆一家三口还是只吃那碗葵羹,还是姜泫一再邀请三人跟着吃肉,又是递给了荆纬鸡腿,又是给老荆和荆纬倒上了酒,这气氛才变得活络一些,但姜泫还总是感受到些许阴霾萦绕在期间。
正吃着,荆老咽下一口浊酒,想了一想,说道:“此地寒酸,贵人必有贵事,明日便不要在此委屈了。”
见荆老自己先挑起了话头,姜泫知道问话的机会来了,不过他没接荆老的话,而是又起了个话头,试探性地问道:“阿纬,你兄妹为何会来亭舍中居住,其他亭卒呢?”
姜泫一问到此,荆纬便皱下了眉头,将杯子重重地按在了磨台上,好险没摔碎。荆纬哼了两口气,见老荆还要阻拦,可这人是个直肠子,早就憋不住话了,也不去看老荆,就对姜泫说道:“还不是那鸟贼王乔?”
“王乔?”姜泫终于找到了突破口,立马乘胜追击:“王乔何人?”长姐如母
“不……不好啦!”亭舍外跌跌撞撞跑进来一个乡农,直奔后院,边跑边叫,“不好啦!贼人来啦!贼人来啦!”管事的都跑了,来了贼人,里民们也只能来这里找老荆了。
“说来就来!”姜泫一听,喝了一声,“等我!”马上进屋取了长剑,旋即出来,指了指那个报信的农人对荆纬说道:“带上武器,跟他走。”
亭舍中有五根八尺长的步戟插在架子上,荆纬拔出两根,自己一根,扔给那个乡农一根,两个人并着姜泫冲出了亭舍,老荆和荆蓁也急忙跟在后面。
出了亭舍没几步,便看到一群里民围着一处农舍,里民们远远围在农舍周围,其中有不少青壮男子,攥着镰叉农具,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想是被王乔一伙强盗给吓破了胆子了。里民们七嘴八舌地议论着,都是“不光抢粮食”、“还抢孩子”、“这孩子也真可怜,父母刚病死死,自己又被劫了!”之类的。屋里传来孩子的哭闹声。
姜泫带着老荆一家三口凑上前,想是贼人就躲在屋里了,并且劫持了孩子,接着跟周围的里民问道:“里面有几个人?”
“一个。”
“一个?”
屋里一直传出来孩子的哭闹声,这时那屋里的贼人也说话了:“快些送些吃食进来,两人的,只能女的进来!”一听这话,周围几个妇人都吓得后退了好几步,避之不及,没有一个人敢上前的。
见状,荆蓁皱了皱眉头,一心满是对屋中孩子的担忧,毅然说道:“我去!”说着从一个老妇人手里接过已经准备好的两碗干豆饭,就要进屋。
姜泫手快,一把拉住了荆蓁,道:“勿急,有我。”
姜泫松开了荆蓁,将长剑交给了荆纬,自己接过了两碗干豆饭。姜泫没有注意到的是,刚才他拉住的是荆蓁的手,此时荆蓁娇羞不已,急忙收回手,将双手捧在胸口,抵在下巴上,满脸羞红,只不过可能因为天已经黑了,没人注意到她的窘态。
姜泫端着两碗干豆饭,站在门外道:“这有两碗饭,一碗给你,一碗给那小儿,我能进去送饭吗?”
姜泫也十六岁了,有点早熟,声音变得差不多了,但仍能听出来是个半大的少年。屋里那人听不是个成年男子,便放下心来,高声道:“我却不急于一时,只不过这小儿饿了,你且先进来吧。”
荆纬端起了步戟,低声提醒姜泫道:“小心了。”
“无碍。”姜泫冲荆纬摇了摇头,就这么走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