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都不说话,等待李清冬的推算结果。
半晌,李清冬终于从天机盘移开目光,道:“不在华山之巅,在……长空栈道。”
通常来说,华山之巅指的是华山南峰,而长空栈道,却在南峰东侧的半山腰上。
丁二苗点点头,道:“狡兔三窟,他临时改变位置,是很正常的。明天夜里,我就在长空栈道等他。”
“二苗,这次千万不要手软,找机会灭了他,以雪上次虚云观被破坏的耻辱!”吴展展说道。
“一定。”丁二苗郑重地说道。
“只怕……,这妖孽气数未尽啊。”李清冬微微叹气。
季潇潇吃了一惊,急忙问道:“那二苗有没有危险?”
李清冬摇摇头,道:“没有危险,师婶放心。”
季潇潇这才松了一口气,顾青蓝的面色,也轻松了不少。
丁二苗站了起来,道:“华山我没去过,这就去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大家都在虚云观里,等我消息。”
“明天再去吧?”季潇潇问道。
“不,我这就去。”丁二苗微微一笑,已经闪身消失。
子夜时分,山势陡峭的华山南峰。
一道清瘦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飘行在星光之下,正是丁二苗千里而来。
虽然只是初秋,但是高处不胜寒,夜风飒飒,吹得人遍体生凉。
来到南峰东侧的半山腰上,长空栈道之前,丁二苗放缓了脚步,慢慢地踏上了栈道。
这里是华山第一天险,所谓的栈道,处于悬崖的腰部。也就是在一堵绝壁上,打上横向的石桩,然后用石条和木板,在上面搭起了一个一尺宽的悬空小路。
修建栈道的,也是道门弟子,元初道士吕通明,号通玄散人。
此人是全真七子中的郝大通门下,也跟过一段时间丘处机。因为他本来就是石匠出身,所以隐居华山期间,修建了这条长空栈道。
整条栈道,不过一百多米,但是自修建成以后,七百年来,却有许多人探险之时跌落悬崖。
栈道宽不盈尺,外侧并无栏杆,只有石壁这一侧,契着铁链,供游人把握。
如今的栈道,经过了加固,虽然看起来还是险恶,但是游客们凭借专用的安全带,可以如履平地。
深夜的长空栈道,空无一人,丁二苗站在中间的位置上,背靠陡壁下俯深渊,怅然出神。
下山几年了,似乎从来没有这样,可以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发呆。
大道无形,长居缈冥。自己要追寻的道,究竟在哪里?明夜一战,把秦文君杀了,是否就是自己的道德圆满?
人间道尔虞我诈庸庸碌碌,幽冥道阴冷无情,修罗道魔念深重,哪里才是真正的乐土?
人人向往的天人道,又是什么样子?
不想还好,越想,丁二苗觉得自己越糊涂。
修为越来越高,但是却发现自己对道的理解,越来越困惑了。
“阿弥陀佛……”
蓦然间,一声佛号袅袅,栈道的另一头,一个灰衣僧人缓步走来。
“大和尚,怎么你也在这里?”丁二苗微微一笑。
来人正是合淝明教寺的僧人,周田子钰。上次阿修罗道作乱,这和尚也曾经在冥界助战。但是后来,征讨阿修罗道的时候,他就没有参加了。
“丁施主别来无恙,贫僧有礼。”那和尚合掌低头,甚是恭谦。
“你又叫我施主,可是我真的没有东西,可以施舍给你啊。”丁二苗盯着这和尚的脸,发现这家伙越来越瘦,面容也苍老了许多。
周田子钰一笑,道:“一席清谈,也算是施舍,出家人并无所求,随缘而已。”
“可是这里没有席子,咱们站着谈吧。”丁二苗问道,道:“大师,看你气色不好,清瘦许多,是生病了?还是最近有烦心事?”
“丁施主,我看你长发遮眼,胡子拉碴,是不是也有烦心事?”大和尚反问。
丁二苗苦笑,微微点头,道:“我的确有烦心事,假如像大师这样剃了头发,真的可以六根清净,从此安乐无忧吗?”
大和尚摸了摸自己光溜溜的脑袋,摇头道:“烦恼在心里,不在头发上,剃头不管用的。”
“哈哈,果然出家人不打诳语,我以为你会趁机劝我遁入空门。”丁二苗大笑。
“袈裟未着愁多事,披上袈裟事更多。善哉……”大和尚念了一句善哉,道:“天下事了犹未了不了了之,世外人法无知法非法法也。”
丁二苗品味了一番,摇头道:“说来说去还是逃避,不是解决烦心事的办法。”
“此心安处是吾乡,心安乐处,就是身安乐处。丁施主,心中有道,脚下就不会迷路了。”
“胡言乱语,不知所云。”丁二苗摇头一笑,道:“道在心中,心又在何处?”
“心就是道,道就是心。”
“我占住了这条道,大师过不去,该当如何?”丁二苗问道。
“回头寻道便是了,有何难哉?”
“自古华山一条道,你一回头,就看不到山上的风景了。”
“可是天下,并非只有华山一岳。”周田子钰一笑,竟然转身而去。
看着一领僧衣消失在暗夜里,丁二苗心中一动,他可以潇洒地回头转身,放下一切,自己也可以吗?
这辈子只怕不能了,因为自己心里,放不下的东西太多。或许自己注定是一个俗人,与道无缘。
黙立良久,丁二苗轻叹了一声,忽然纵身而起,脚点石壁向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