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俞敏佳正和宫崎走下电车,宫崎次郎一反常态不开私家车,她不知道他要带她去哪里,但心里却并不慌张。
穿过许多条闹街,俩人来到相对宽敞阔豁的地方,不远处有一开字形的门,形状简易,却高耸冷穆。
俞敏佳心中闪过一丝怪异,心想这应是“大鸟居”一一东京神社的大门。虽身处东京几年了,但总以为这里是禁地,平日里也没有时间踏足,今日经过,不免多看了几眼。
宫崎领着俞敏俪又漫走了一段路,敲了敲一户大门,有位中年妇女穿着居家和服,应声开了门。
折进一间大书屋,室内香熏扑鼻,几排书架陈立,可没有大书桌,只是一张榻榻米。
一位老人端坐在榻榻米上,身后墙上悬挂一把锃亮的军刀,榻榻米的矮桌上摆着一溜茶具,瓷碗黝黑发亮,造型精巧。
宫崎毕恭毕敬地向他鞠躬,老人微微点头示意,宫崎脱了鞋子,盘腿端坐了下来,并示意俞敏佳坐在他的身旁。
那女人早就踮着小脚步,趋前来双膝跪下,毕恭毕敬地照料起旁边的一只小炉子。
炉火正旺,炉上一壶水正开。
女人拿着竹制水勺,小心地勺出一勺热水烫洗瓷碗。
俞敏佳心想这该是传说中的日式功夫茶,也就日本人有这闲功夫玩这个,不由好奇地盯着日本女人手上的动作。
而老人抬眼看了看俞敏佳,也不说话,几个人无声地静候女人的茶水。
女人拿起一块布,神情专注,拭了拭一把小小的竹制茶匙,轻轻地勺出些茶末儿,再倒进热水,青翠的绿色在滚烫的水中翻腾,女人再用一把刷子模样的工具搅动,一碗绿色的抹茶即成。
女人如法炮制地搅出了三份抹茶,谦恭地给老人、宫崎、俞敏佳一一奉上。
俞敏佳闻到了一股香味,但碗里翠绿的茶水,却看着有点反胃,父亲的大瓷杯里泡的铁观音茶水,才是她心仪的颜色。又心想刚才女人在碗里搅动的茶具,像极了刷锅用的刷子,眉头不由一皱,颇觉无奈地捧起茶碗。气荡九天
宫崎俊朗的脸庞笼罩在夕阳的余晖中显得迷幻魅惑。
俞敏佳紧盯着“大鸟居”,恍惚中它似乎迈着钢筋水泥的大腿向她逼来,忽觉惶惑不安。
宫崎仍旧在说话,俞敏佳似乎听他在强调:“但所有的日本人都应该拥有日本精神。”
俞敏佳不禁惊问:“日本精神?什么是日本精神”
在问的同时,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有中国精神,可什么又叫中国精神?
晚霞耀得俞敏佳那张柔美恐惶的脸庞令人生疼,也令人痴呆。
宫崎次郎的眼前却是欢笑奔跑在樱花树下的井和毓敏。毓敏才是樱花季节里最浪漫纯真的少女,可她却随那一季樱花凋零残落。宫崎和井和原来世代交好,老宫崎和老井和亦是两小无猜的发小。可在那一年,井和家族坚持反对战争,而老宫崎虽然不是军人,却是获得军刀嘉奖的文人。他们在日本国对外军火最激猛时反目成仇。
宫崎在回忆中想,如果不是世人皆知父亲对井和家族的笔伐声讨,自己和毓敏的爱情或许会悄悄地开花结果。可毓敏终究抵不住谩骂和攻击,用最惨烈的方式告别了这个世界,那天的樱花粉变成了绚烂的鲜红色,而她的身躯逐渐冰冷。
宫崎盯着俞敏佳,心里在问:“毓敏,是你回来了吗?我一直孤单地等你回来!你似乎回来了,可只要她一开口,我就知道不是,难道你就真的不回来了吗?”
宫崎自言自语般说:“毓敏从来不相信什么日本精神和大和魂,她只相信樱花般的爱恋。”
俞敏佳忖度了许久,硬着头皮说:“我在日本这么多年,还没有认真看过樱花,我也从不关心政治新闻,因为我一直都在忙!在国内,忙着上班,做家务,带孩子。来日本后,忙着学习,忙打工挣钱,哪有空听新闻?去想那么些事?”
宫崎微微一笑,:“听说中国有句老话:女子无才便是德。而我想说的是:女子无我才是美!”
俞敏佳心中还在琢磨着关于中国精神的问题,亦不解他话里“女子无我”的意思,心头无限迷茫,一时间僵立难动。可脑子里忽闪出李伟强蛮横而嘲弄的神色,她禁不住地握紧了双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