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掉下来了。”周凯英好心提醒。
温春华原本是坐在车帮子上面,听他老婆这么一说,也感觉不保险,万一压侧翻了呢?
保不准的,人生无常。
干脆把一个装书的袋子拉到车厢的中间,然后一屁股坐上去,两只手分别扒着两边的车帮子,严肃的道,“可以了,走吧。”
回到家,他老婆没歇着,把一家老小的饭菜安排明白后,又推着三轮车上了船,到对岸的哥哥那收书去。
至于温春华,她没带着,少一个人就少一个人的船费。
温春华倒是无所谓,毕竟此刻没什么心情,这以后要是天天像今天这样被人给堵着让看相,这摊子还能做的下去吗?
烦也让人烦死了!
他总是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会成为中国,乃至全世界著名诗人,站在讲台上受人敬仰,逢人就喊他一句温老师。
而不是什么温半仙!
下午就有人这么喊他了,他差点没翻脸。
他是知识分子,得有知识分子的体面。
但是,不做吧,他又舍不得,好歹家里有进账啊!
上午那么一会功夫,他还没给人算命的时候,收入就有三十好几了。
这些书都是他家大舅子废品站的废品,他哪怕认真付钱,也不要几个钱,抛出成本,也能净赚二十几块钱!
老婆回来后,又和他谈了下儿子学习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忧郁了。
他人生中,有五年时间都是在苏北偏远的农村,那会他高中毕业已经有两年,安排不了工作,去农村也没有抵触,无非是换个地方看书。
可是,到地方后,他发现他错了,因为找不到书看。
吃的差,住的差,他能接受。
至于体力劳动,他是知青年龄里最大的,体力比别人强一点,又不求先进,偷懒磨洋工还不会吗?
出一成力,做十足的架势,老祖宗早就在书里写明了的。
没有书看,简直要了他的命,回城是回不去的,那么只能想办法,他和本地的群众打成一片,喜欢进人家串门子,出门的时候,手里都是一些书。
这些书原本妇女们是准备用来做鞋样子的,像《麻衣神相》这种封建旧书,烧火还不耐烧,做鞋样子倒是恰当好处。盛世凰妃:惹上腹黑魔少
“你跟钱有仇啊?”邱绍亮恨不得给这老东西一脚,上下嘴皮子随便一翻,人家就抢着往他口袋塞钱。
老东西不但不高兴,居然还一脸嫌弃!
“有些东西不是钱能弥补的。”温春华说的义正言辞的道。
“你损失什么了?要弥补?”凌二不解的问。
“名声!”温春华道,“到时候人家知道我给人看相,对我的名誉是很大的损失。”
凌二笑着道,“红楼梦有红学,易经有易学,你就当个易学大师,也没什么,是不是?”
“那照样是挂羊头卖狗肉。”温春华不屑的道。
“好歹跟学问沾点边。”凌二笑着道,“为了弘扬传统文化,我觉得暂时可以让诗歌牺牲一下,也未尝不可嘛。”
“温师傅,我说话直,你别怪我。”邱绍杰笑着道,“这人啊,跟种地是一样的,你往地里下种,浇足了水,施足了肥,二十天一个月要是还没出芽,后面啊,甭管怎么等,都是不可能再发芽的。
你啊,再浇水,再施肥也好,怎么折腾都没用了。”
“说话有必要这么...”温春华眼泪水下来了,“你直接说我是废物料子得了呗。”
一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说哭就哭。
把一屋子人都弄懵了。
“温哥,你别跟他一般见识。”凌二赶忙安慰。
温春华没说话,哭着哭着鼻涕就出来了,用手一抹,转身就走了。
他就是地里不发芽的种子啊。
但凡有一点天赋,他早就该有成功的迹象了。
到了家门口,犹豫再三,最后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转身去了大马路上。
他特意走了老远,找了一家不认识他的馆子,他决定大醉一场。
“盏酒,一盏夜微醉,
在晨醒了阳光的一生……
辛辣的液体一经倾入...
我是赴汤蹈火入地狱也不辞啊...”他举着杯子在饭店里放声高唱,“啊,我失去的梦想...”
身后的凌二,差点没忍住笑,害怕跟着丢人,干脆就在门口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