鄣江之上,碧波荡漾,来往船只悠悠穿行,如画笔轻撇挥捺。
笔墨散开,余晖下风帆泛起金泽。
江中满是绿柳的小洲上,杨柳青青,江心处的楼阁,鸟语莺莺,恰似那画眉问夫婿。
一叶扁舟逆水而行,驾舟人口中手中竹竿挥动,竹舟不断在浅色雾气中前行。
楚云阳与菊桑端坐舟前,灯火柔和,不远处摆着一个茶壶和两只茶杯。
抬手端起一杯青茶,一饮而尽。
菊桑瘪了瘪嘴,放下茶杯“此茶好苦!”
楚云阳则再饮一杯,如若无事,神色淡然。
驾舟人拍拍肩上凝了几缕水珠的叶甲,水珠滴嗒滑落,拍打在竹板上,溅起水花。
他在舟尾轻声道“我在青茶中放了点苦芥兰,出来行走武道总要吃些苦,苦尽才能甘来。”
菊桑恍然醒悟,心中顿时对驾舟人高看不少,执茶壶再倒上一杯,细细品尝起来。
驾舟人头顶的斗笠檐很长,只能看到鼻梁往下的面部。
“客官,你觉得此景可美?”
菊桑深吸一口清香,感觉心都醉了,回首道“当然!非常美!”
楚云阳目视远处的江中小洲,听到驾舟人的问话,没有说话,轻笑遥了摇头。
驾舟人再问“我观客官佩剑,应是一位剑修吧。”
菊桑抚了抚腰间宝剑,感受着冰凉道“当然。”
驾舟人微微抬起斗笠,隐隐可以看到一双沧桑的眼眸,那般坚定又坦荡。
“能坐我舟者,都是有故事的人,所以我从来不收钱财,只听故事。”
菊桑一愣,哈哈大笑,笑声回荡在江畔,引起了过路船的关注。
“好!道友想听什么故事?”
驾舟人嘴角露出一丝笑容“就听你这把剑的故事。”
菊桑收起笑容,握住剑鞘轻轻一抖,只闻一声铮鸣,剑气荡漾开来,久久不散。
他注视着露出半截剑身的佩剑,收起轻佻的坐姿,好像要说一个很漫长的故事。
“我生于东海畔凡俗市井之中,是家中唯一的儿子,儿时顽皮总喜欢与人打架。”
“可我不会打架,那时,总是鼻青脸肿被人打个半死。”
驾舟人露出十分感兴趣的神色“我料想是个有趣的故事。”
菊桑也是一笑,接着说道“后来,我的家乡来了一位异乡客,初见时,那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可一双眸子却黑亮的吓人。”
“我父可怜他,将那可怜人安排在海船上,随船奔波大海。”
“这个人对我很好,每次出海归来,总是能够寻到大海中的稀奇玩物,给我玩耍。”
菊桑端起茶杯,咂了咂嘴,回忆起记忆深刻的往事。
“有一次他回来,看到我皮青脸肿,问我怎么回事,我说是被别人揍的,家中人都知道我顽皮,也懒得管我。”
“那个人眸子真的很亮,他看着我对我说,可以教我几招,让我以后少挨揍。”
“我肯定答应啊!那些俗透了的大人们,成天只想着教我仁义礼智。”
“他们哪管被揍的皮青脸肿的我,只想着小孩子不懂事罢了。”
倾世曦月:18夫君放过朕
驾舟人唏嘘一声,手中竹竿悠悠摇动“很好的故事,可是我想问一句,你如何肯定那人死了呢?”
这一问,真把菊桑问住了。
在他想来,那个男人躯体受过极为重大的创伤,每每呼吸间都有剧痛席卷全身,经脉想来也是断的。
他拖着这样的病躯,孤身一人驾着小舟漂流汪洋,怎么可能还活着?
楚云阳道“世事难料,也世事无绝对,你没见到那个人的尸骨,便不能说他死去了。”
菊桑神色一阵,猛地站起身来“楚兄,你是说他,他有可能还活着?!”
舟尾处的驾舟人突然笑了起来“前几年,我曽载过一对夫妇,男人的眼眸非常黑亮,女子优雅温暖,头上还插着一株樱花。”
菊桑脸上充满了不可置信,他使劲盯着驾舟人“还有呢!还有呢?!!”显得十分焦急。
驾舟人看着菊桑缓缓说道“那个男人称女子为樱花。”
呼!!!
菊桑一脚踏竹舟而起,身上元力阵阵涌出,大步在江面上行走,翻起阵阵浪涛。
他大声呼嚷“啊!!呀呀呀!!!”在江面来回穿行,激起身后层层波澜,像极了个快乐的孩子。
过路江船的人们惊诧,只感觉得看到了一个大傻瓜,嘴里还巴拉巴拉不知道在呼嚎着什么。
本就雾气昭昭的江面,被菊桑这么一搅动,水汽就更足了,雾气也随之渐浓了起来。
“谁家的大傻子!再让你这么搅动,前方的水路都看不清了!”
过路船只上,有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吹胡子瞪眼,掐着腰嘴中骂骂咧咧。
更有闲情逸致之人,高坐船头,挥动画笔,把在江面撒欢的菊桑,描绘下来,十分生动。
竹舟上,楚云阳回首。
他眼神冷静,盯着驾舟人道“你说的是真的吗?”
驾舟人没有直接回答,只是道“武道不易,本是苦中人,何必再添涩,手中若有一缕甘甜,又何吝啬他人。”
楚云阳点头,虎目精光闪烁,看着于江面奔跑的菊桑,心中稍暖。
他忽然想到,菊桑难道不怀疑吗?
他是真的相信这萍水相逢的驾舟人,或是心中愿意相信驾舟人说的话?
楚云阳挥去心中思绪,最难猜的便是人心,这样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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