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海眼而下,是一段幽邃无光的水道,分叉无多,只需要一门心思顺着水道向下潜就可以了。
杜兰真运起灵力为罩,便跟着初霁一路向下游。
她现在还是筑基期,潜入水中需要以灵力为罩,不能像在陆地上那样自如来去。
倘若她业已结丹,那么此刻便能来去自由,不必灵力护体了,因为结丹之后,修士便可运用本方世界的天道,无论在水中、陆上都没什么区别,自然不必再花功夫隔开水了。
自海眼而下,大约分为三层。
第一层,水域幽邃,黯淡无光,杜兰真有一种自己真的潜入地府深渊的感觉。
第二层,熹微明灭,隐有光彩,让人见了如初梦中。
直到杜兰真和初霁向前深潜百里,才算到了第三层。
这一层,光芒明亮,仿若白日,虽无羲和下照,却有金乌之耀,除水光烂漫外,与陆上几无差别。
“这倒是奇了。”杜兰真和初霁到了这里,刚踩实土地,便四下环视了一番,“此间无日月星辰照耀,何以明灭不输陆上?”
“真人,这就是我们地下的玄奇之处了!”初霁自豪地说道,“无需日月星辰,地下自有光辉!”
“既无日月,此光何出?”杜兰真好奇地望了望头顶——唯有沉沉如渊的黯淡,仿佛夜空。
但她身边确实亮如白昼。
“这弟子也不知道。”初霁摇摇头,“自弟子出生起,这地下就是这番模样了。这么多年来,大家早已习以为常,也不会去问为什么了。”
“你说你从小生长在这里,这段时间是第一次来陆上,所有关于陆上的知识都是从传承里得来的?”杜兰真问道。
“是的。”
“那其他妖兽呢?它们和人修打过交道、知道陆上的事情吗?”杜兰真挑了挑眉。
“这个……”初霁迟疑了一会儿,“这些妖兽大多灵智未开,即使实力强些,也没到可以化形的地步,像弟子这样的,毕竟还是少数。因此,弟子想来,它们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杜兰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除了一开始对着鬼斧神工、神秘莫测的陆上陆下两世界震惊之外,杜兰真便思考起这上下世界的关联和来历了。
亲身踏入地下世界,杜兰真大概确认了自己的猜想——这陆上陆下两世界,是当年灵台道君亲分的!
沧溟界当初只是一方福地,是灵台道君以一把宝剑为凭,强行开辟为洞天的。数十万年下来,这洞天自然运转演化,已经仿若天成,甚至已自成世界呢。但在最初的时候,这个洞天还是大有缺陷和问题,很可能一不小心就分崩离析的。
杜兰真这些天来其实一直有个问题——她在重塑浮丘山灵脉地势的时候,就发现这灵脉地势有点诡异。
按理说,天柱山脉是沧溟界的中心,浮丘山是天柱山脉的核心,那么杜兰真掌握了浮丘山的灵脉地势,隐隐就掌握了整个沧溟界地脉之基。
所以当时杜兰真才能那么轻而易举地化苍山为洱海——她只是引出了沧溟界本身的一股力量而已。
然而当时杜兰真引导地势,沟通地脉,却隐约发现浮丘山的地势并不平衡。
或者说,太不平衡了。
当时她就隐约有些预感,总觉得哪里还藏着一部分她没有掌握、没有发现的地脉。
如今到了地下世界,杜兰真基本可以肯定,她的猜测是对的。
当年灵台道君将沧溟洞天以一把宝剑化为两面,陆上陆下互相依存,形成了一个循环,用以达成微妙的平衡。
“道君之力,果然超乎我的想象……”杜兰真喃喃道。
实际上,要不是她亲眼见证,杜兰真是真心想不到还能这么做。
说起来好像没什么大不了,但于操作来说,那简直就是把沧溟界当成一块饼,一劈为二叠在一起,里面加根烤肠——饼成了一块美味的饼,沧溟福地也成了资源丰饶的洞天。
灵台道君做了这一切,丝毫没有使沧溟界有任何损伤,天材地宝还好好地长着,成为夷州附近最大的异宝产出地。
而对于灵台道君来说,这不过是几天的功夫罢了!
这可不同于戡梧界开辟洞天!
就拿极尘宗的六大洞天来说,没有任何一个是从福地开辟出来的,也就无从谈起毁坏原有的存在。六大洞天里的每一个都是极尘宗耗费数代精力,数位元婴真君共同努力而成的,更不可与灵台道君的得心应手相提并论。
而且六大洞天顶了天也只能是洞天,沧溟界却能演化为一个世界……
“真人?您在说什么?”初霁懵懂地望着她。
“没什么,感慨造物之神奇罢了。”杜兰真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和它说这个——沧溟界的来历,沧溟界人不需要知道。
他们只需要老老实实地信玄门、向往戡梧界、归顺极尘宗就够了。
杜兰真想到这里,忽然有点好笑——她在那鄙夷神道对信徒的洗脑,其实她自己不也正是在给人洗脑吗?
这世上实在没有什么独立思考,所谓的“独立”只能是相对的。
杜兰真从来无法保证自己能独立思考,所以她更要追求大道——求道这个过程本身,就已经是在摒弃他人的影响了。
“带我去你的洞穴吧。”杜兰真朝初霁吩咐道。
“真人请跟弟子来!”初霁大喜,痛痛快快地应下,极尽殷勤地领着杜兰真往自家洞穴游去。
杜兰真跟在它身后,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