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军营。
大帐。
“将军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陈格似是不经意地开口问道。
亦菱笑笑,“怎么?陈将军这么快就舍不得本将军了?”
“我……”陈格闻言,那前些日子在战场上晒成小麦色的脸不禁微红。
亦菱乐了,“好了,我不过是开个玩笑。”
陈格也微微一笑。
“我要去远方会一位故人,这一去大约要两三个月才能回来。”亦菱又道,“这一段日子你们就按我们计划好的来练兵,待我回来,就进行考核筛选。”
“是,将军。”陈格道。
“好了,我要回怀远了,陈将军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好。”陈格微微笑道。
亦菱向帐外走去,走到帐门口时却突然停住,“对了,”她回身对陈格道,“有件事忘记和陈将军说了。”亦菱犹豫了一下。
陈格微微不解,“将军请讲。”
“前几日我见到了令尊,”陈格脸色微变,亦菱顿了一下,还是继续说道,“令尊要我转告陈将军‘不该侍奉的人,就当尽早离开’。”
陈格蹙眉,脸色有些难看,半晌,他还是对亦菱道:“我知道了。”
亦菱微微颔首。看来这对父子关系还很微妙。她掀开帐帘,走出了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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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的怀远,正是让人感到燥热不堪的时节,不过好在接连几个晚上都会下上一场大雨,冲淡了白日里的燥热之感,也多少带来一丝凉爽之意,让人夜里得以好眠。
是夜,又下起了大雨。不过并不像前几日那么大。细细密密的小雨,在漫天的夜空中织成雨幕,徐徐的微风下斜斜地飘起来,似雾又似烟。
亦菱换了一身女装,背着包裹,牵着林晚晴在她出师时赠与她的白马,独自一人悄悄地从将军府的角门走了出来。
走在潮湿的街道上,亦菱没有撑伞。细雨如丝,轻轻地划过她的脸颊,她并不在意。
整条街道空空荡荡的,十分安静。
不知不觉中,亦菱竟来到了昔日岳将军府前的街道上。
昔日气势恢宏的岳将军府已经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座正在新建的府邸。
亦菱眼前不禁浮现出这里本来的模样,在这里还是岳将军府的时候,她就住在这里。
那时,还有大哥岳悠然,还有二姐荆紫芸。
那时,还有她最亲的亲人,二哥赵子安。
那时,每一天都是那么的惬意。
那时,即便是有外面世界的风风雨雨袭来,他们也会为她挡住。
可是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可是现在,她不得不独自一人,去面对这个世界。
去面对这个世界的阴暗。
去面对这个世界的纷扰。
去面对这个世界的尔虞我诈。
去面对这个世界的血雨腥风。
她好害怕,这样一个人去面对一切的感觉。
她好迷茫,偌大的世界,她只身一人,要去何方?
她望着那尚未建好的院墙,心中不免又是一阵悲戚。
用不了多久,这里又会成为某个达官贵人的府邸,到那时,昔日岳将军府的踪迹就一丝一毫也寻不到了。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事,不是物是人非,而是物非人亦非。
物是人非之时,虽然痛苦,尤可睹物思人。
物非人亦非之时,却是睹物物不得,思人人不在,更是痛苦,更是千般万般的痛苦。
连个给人念想的东西都没有留下,是何等悲戚的事。
一滴泪自眼中流出,与脸上的雨水混杂在一起滑落。
这岳将军府怎么就被付之一炬了?以后可让我如何怀念你们呢?竟是要我就此忘了你们么?
身后一阵风掠过。
亦菱一惊,回身,下意识地把手放在身后——背上是用布包着的濯玉剑,她可以随时抽出剑来。
可是,身后的街道上依旧是空无一人,安静如常。身边只有自己的那匹漂亮的白马,安静地站在一边陪着自己。
许是我多疑了。亦菱想。
她悲伤地望了一眼那尚未建好的院墙。逝去的都已经逝去了,自己也该离开了。
她转身,正欲继续向前走时,却突然看到距自己不远处,前方的街道上,站着一个人。
似雾似烟又非雾非烟的微雨中。
空荡寂静的街道上。
白衣曳地的男子。
波澜不惊的双眸。
清雅绝伦的面容。
宛如仙人临世。
亦菱怔在原地,拉着白马脖上缰绳的手缓缓地松开,“容卿?”
容卿微微一笑,那笑容照亮了这个烟雨朦胧的夜。
“你,你怎么没走?”亦菱怔怔地道,满眼的不敢相信。
他一步一步地向她走来,波澜不惊,幽深似海的双眸望着她,“我说过的,我,不会走。”
他走到她面前。
他不语,她亦不语。
她与他之间的距离,真的可以跨越么?
他望着她,她亦望着他。
他的眼中波澜微动,似是在诉说着什么。
许久,他轻轻开口:“菱儿,他们的事,我很抱歉,我没有想到他会这么做。”
她知道,他说得“嗽烙迫唬二哥赵子安,他说得“他”是上官绝尘。
她一语不发,仍是静静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