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沈素心在什么地方呢?
其实,她现下正在京城之中,不过,并不在丰亲王府所在的东城贵胄聚居区,而是在南城一家客栈之中。
京城东城,所居大多是贵胄官家,西城所居,大多是商贾富民或平民之中较为有地位的,而南城,其实就是贫民区了。这家客栈在南城之中,那条件,便可想而知了。
不过,沈素心选择住在这里,其实是有目的的。因为在这家客栈二楼一间客房之中,从窗中便可直接看到城南广场。城南广场是什么地方呢?其实,就是刑场。但凡京城中有开刀问斩之事,便是在这南城广厨行的。这城南广场,仿佛常年都能闻到淡淡的血腥味。
现下,沈素心正在这间客房之中,面色苍白地望着城南广场。此时的城南广场,正在预备行刑。一名监斩官,正坐在监斩台上,望着广场之中,被押上断头台的一众人犯,表情很是怪异。
这名监斩官,其实沈素心是认识的。他唤作余之名,现任刑部侍郎。不过几年之前,他却是在户部做事,而当时他的顶头上司,便是沈素心的大伯沈文仲。那时沈素心年纪尚幼,又与沈素雅交好。有次沈素雅为父亲送饭,沈素心也跟着去了,正好这位余大人当时也没有吃饭,沈文仲便唤他来一起用餐了。当时,沈素心就在旁边,对这个温文尔雅的人印象挺不错。
而那被押上断头台,等候开刀问斩之人,沈素心却也是认识的。而且比余之名要熟悉得多了。其实,那根本就是一家人。
那被押上刑场的一家人,便是定国公府李家,也就是沈素心的大伯母李淑韵的娘家。而刑台之上,那白发苍苍的老人,便是李淑韵的父亲,定国公李穆。那些在他身旁,统统被绑缚在地的。都是沈素心曾或多或少见过的人。
李穆左边,那位身形伟岸的男子,唤作李玉成,乃是李穆的嫡长子,李淑韵的亲大哥。此人也是大宏朝极其有名的一位战将,武艺丝毫不逊于沈文飞,也是勇冠三军之人。曾一度与沈文飞齐名,只是其用兵有些固守陈规。统兵之道,以正合,以奇胜,而这位李玉成则是正有余,奇不足。因此,他的军事才能还是要逊色沈文飞不少的。
李穆右边。则是他的次子,唤作李玉涛,此人看上去与其说像个将军,倒不如说像个文生。此人武艺其实不错,但更擅长智谋,乃是一名不可多得的智将,其实军事才能犹在其兄之上。虽说只是个庶子罢了,但深得父亲喜爱,在朝中武将之中的地位也不低,只是不能继承定国公爵位而已。
而李氏众人之中。沈素心最为熟悉的,却是跪在后排的,一名衣衫褴褛,浑身伤痕累累的少女。这名少女唤作李怡云,乃是李玉成的嫡长女,与沈素雅关系相当不错,当年也常常到梁国公府做客,沈素心便曾多次在素雅居中见过她。
可是。现如今,当初显赫一时的定国公府,如今就要被满门抄斩了。其原因,无非是半年之前。定国公李穆,在朝堂之上为梁国公府说话,顶撞新皇而已。就此,大宏朝四大将门世家之一的李家,便要灰飞烟灭了……
当初,大宏朝开国皇帝,也就是先皇东方易永的祖父,武帝东方宇轩麾下四大战将——慕容和、陆翊杉、李彦方、柳天和,也就是最初的丰亲王、镇国公、定国公、兴国公,如今,当初的兴国公柳家早早便告别朝堂,柳天和的儿子,也就是柳墨璃的祖父,早就辞去了兴国公的爵位,告老还乡,跑到江南地躲清净去了。镇国公府行事总是沉稳有加,没什么好诟病的,丰亲王府新皇没胆子动,而被拿住把柄的定国公府,也就成了新皇在武将方面动的第一刀。
沈素心望着那黑压压的一大片等待行刑的李家人,不禁叹息,李穆李老将军,当初可也是战功赫赫之人,而定国公府李家,之于大宏朝也是一门忠良,如今,也要被灭门了。这……是什么世道啊!
正在沈素心感怀之时,那李穆却忽然直起身子,呼了口气,抬头望了望天,轻笑道:“天气不错。”
他身边的李玉涛也看了看天,轻笑道:“是啊,父亲,今日风和日丽的,确是个好日子呢。只是,韵妹不在,否则,她定然能写出一首脍炙人口的好词来。”
李穆轻笑道:“淑韵还是不在的好。否则,想必以她的性子,怕又要写出什么激烈之词了。呵呵,若说刚烈,玉涛啊,你的性子可远不如淑韵刚烈呢!”
李玉成哈哈笑道:“那是中兄弟姐妹之中,也只有淑韵,还是合我的性子的!只是可惜,淑韵怎么嫁给了文仲,应该嫁给文飞才对嘛!没来由,却让胜国公府那丫头占了便宜!”
李穆望了望李玉成,失笑摇头道:“可惜,沈清和没有嫡女。”
李玉涛却也笑道:“父亲,沈阁老没有嫡女,却还有庶女呢!当初沈家小女儿及笄之时,玉涛曾求父亲向沈家求亲,可是父亲无论如何都不允。现下想想,父亲可曾后悔呢?”
李穆叹了口气,道:“哎,是啊,当时也是鬼迷了心窍。”
说着,他回头瞥了一押在后面的,连跪也跪不住的妇人。那是李玉涛的妻子,是出自一个幸族的嫡女。此女性子很是顽劣,家宅之中许多龌蹉事,都与此女脱不了干系。倒是沈家小女儿,后来嫁入一家伯府,做了嫡子正妻,据说与其夫琴瑟和鸣,家宅和睦,家人亦是对她交口称赞。
“哎,还是沈家家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