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阴县,流民营。
月明星稀,一行骨瘦如柴的人在偷偷的往平阴县的农地走去,“哥哥,这次也有白芦吃吗?”
一个只七八岁大的小孩努力的跟在队伍后面,仰头朝着领队的青年问道。
那领队的青年虽也是一副饿得不轻的样子,却眼神阴鸷,身上自有一股狠劲,此人叫石兴,是来自齐州的流民,向来心狠好斗,一般人不敢惹他。
不过当石兴将眼神看向这小孩时,却是露出了笑脸,和颜悦色的道:“当然有了,上次不是给你吃了半根吗?”
小孩认真的点了点头,天真的道:“我这次可以拿两根吗,上次没吃饱。”
石兴道:“可以,跟紧点,很快就到菜地了。”
小孩听后,这次乖巧的默默在后头努力迈开小腿跟着。
石兴身边还有有几个汉子,皱着眉头道:“为什么要带上这跟屁虫?”
石兴语气冷漠的道:“若是遇上巡逻队时,这小孩能派上用场。”
众人听他这样说后,便不再多言,继续闷头赶路。
石兴领着这帮人,是要到附近的菜地里偷“白芦”吃,这“白芦”又称“芦萉”,也就是后世的白萝卜,是在《诗经·尔雅》中便有记载的蔬菜。
在这流民营的附近,便种了一片芦萉地,前阵子也发生过遭人偷盗的事件,故而防范已有所加强。
其实,这些从齐州来的流民,每天也有两餐粥吃,但那只能让人饿不死而已,是绝对无法让人吃饱的。
一方面,也是李庆这边粮食实在是有些吃紧了,此外,流民吃得太饱容易惹是生非,打架斗殴,让他们饿着也好方便管理,就算是出现恶劣事件,也容易被巡逻的人制伏。
这些流民在齐州时,官府哪管他们死活,后来好不容易逃到平阴县来,终于有口吃的,不至于饿死,对李庆感恩戴德的人自是不计其数。
但也有一些白眼狼或蛇心不足之人,完全不甘于只吃那点粥,偷粮食投菜还是小的,最近甚至发生过流民聚众袭击粮仓的事情。
当然了,这种事最后无一不是被李庆麾下的兵马给平复了,所有罪犯全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聚众袭击粮仓的首恶直接被杀了头,其余的人则贬为奴隶,视罪行的轻重,不同的奴隶要做的事情也会有所不同,情节轻的,便开垦种地,情节稍重的,则修路搭桥,梳理港汊,最严重的则会调去开矿,死亡率有三四成之高。
经过这么铁腕治理后,流民营附近的治安情况倒是好转了许多,但仍会有石兴这类胆大包天的人,无论如何都会铤而走险。
这石兴行事还是比较慎重的,白天时便专门来踩过点,选择了监视、巡逻最薄弱的路线进发,当走到芦萉地附近时,他们大道小路都不走,专门绕个大湾,弯腰趟着麦地而行,一路走过,不知踩死了多少茁壮成长的麦苗。
李庆之所以会严惩这些偷菜贼,便是因为他们虽然偷的菜不多,但过程中却踩死了许多麦苗、稻谷。
百姓辛辛苦苦,挥汗如雨的耕耘,劳动成果却被人如此糟蹋,实在是无法容忍。
石兴一行人终于到了芦萉地后,有人接着月光,看到了那些白花花的芦萉,瞬间发出了饿狼般的眼神,正要冲出去时,却被石兴拦住了,“再等等!那里有人监视的人,他们很快就换岗了!”
众人听后,这才咽着口水,勉强又按耐着等了一会。
果然,只听一声锣响,在各处巡逻和盯梢的纷纷起身离开,“就是现在!”
石兴立马从麦田里冲了出去,猛地拔起了两根芦萉,拗断叶子,揣到了衣兜中。
其余的人,包括那个七八岁的小孩在内,也都跟着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不过其他人却无心揣兜里,将芦萉从地里拔出来后,便直接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伴着泥土一阵狼吞虎咽。
当人饿到一定程度时,就算再普通的食物,也是美味异常。
眼前这些人便是这样,当满口泥土的咽下芦萉时,都是畅快无比,只觉得吃到了山珍海味一般,所谓的翡翠白玉汤,也不过如是吧。
巡逻监视的人,换岗不过一小会的功夫,所以当石兴衣兜里装了八九根芦萉后,便打算离开了,他低声喊道:“该走了!”
然而,根本没人听他的,所有人都似疯了一般,眼睛发绿,不停的将芦萉拔起,狂啃不止。
石兴拉起其中一人,怒声道:“再不走就要别人发现了!”
然而那人却猛地扯开了石兴的手,又猛地扑到了地里去,摔了个大跟头后立马手脚并用的爬了过去,又抓起一根带泥的芦萉,大口大口的啃着。
“这些人都他娘的疯了!”
石兴暗骂了一声,不再逗留,立即转身钻进了麦地之中,当他狂奔了一小会后,便听得背后锣声四起,喊声阵阵,亮起了许多火把。
果然,若是他在慢走一步,肯定便会失陷在了那里,别想再逃脱。
石兴不敢逗留,继续弯着腰前行。
他毕竟是处于极度饥饿的状态,走不多时后,到了一处溪水边,便再也走不动了。
石兴姑且坐下,见这么多人出来,此时只有那个七八岁的小孩是跟在他身后的,不由的稍感诧异。
他拿出一根芦萉来,在溪水中洗干净三下五除二的吃了,吃饱的感觉,真是畅快!又休息了一小会,石兴体力稍微恢复了些听得搜查的声音近了,不敢继续逗留,立即与那小孩往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