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返程时,分为五队呈一字长蛇而行,走在第二队的,却是燕顺、王矮虎、穆春、穆弘、张横五个,都是宋江的心腹人。
当过河走到阳谷县景阳冈时,夜里扎营,穆弘带队巡查,却见他兄弟抱着壶酒踉踉跄跄的不知往何处走去。
穆弘摇了摇头,忙追了过去,劈头盖脸便斥道:“你这厮为何又在营地里喝酒?
若是被公明哥哥知道了,定要骂你!不好好守寨,这是要去哪?”
穆春道:“前边有林教头开路,咱们这里定然安全无比,兄长你紧张个什么?
我自去找史文恭戏耍他一番,你不必管我。”
原来,史文恭的囚车便是由他们押送的,而穆春这些天的乐趣,便是去百般侮辱史文恭。
史文恭可是传言杀死晁盖的人,这些天又领梁山损兵折将,不知多么的威风,但如今却沦为了阶下囚,穆春想怎么侮辱,便怎么侮辱,心中不知有多畅快。
穆弘劝阻自家兄弟不得,也由得他去了,巡逻了一圈后,便返回了帐中,在他这帐内,有两个姿色不错的女子,扮作男装做跟随的模样,夜里便能搂着睡觉。
不过黑夜中那叫声何其的引人骚动?
根本瞒不过普通士卒,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所谓将熊熊一窝,梁山的士卒,其实大体上并没有高下之分,不过若是由林冲、卢俊义等人率领,那些兵马便能爆发出百分百的战力。
但换了穆春、穆弘之辈统率的话,士兵便自顾搜刮钱财,烧杀抢掠,欺压百姓,军纪差得不行……“嘿,史教师,你想出去吗?
若是求小爷几声的话,小爷若是高兴了,说不定便能放你离开?”
穆春一边喝着美酒,一边向史文恭大肆嘲弄道。
囚车内的史文恭,不悲不喜,完全没理会穆春,只当他是空气一般。
他只是抬头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深吸了几口气,神情中满是对生命最后时刻的留恋。
史文恭是凌振本地人,年少成名,以一枝方天画戟,打遍全州而从未遇到过敌手,他的箭术也十分了得,能拉得动四石强弓,二十岁那年,史文恭与人狩猎,朝天一箭,把天上的大雁头鸟射了下来,惊艳四座,还得了个“凌州一绝穿云箭”的绰号。
那时的他,还成了亲,妻子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父母高堂聚在,共享天伦之乐,真是羡煞了旁人。
但后来,有人却对他说:“你有一身的好本事,何不去沙场建功立业,博个功名富贵,门荫后代?”
史文恭那时才二十五岁,也觉得不该窝在这凌州,于是告别了家人,单人匹马去了北疆,一晃便是五年的时间,当一事无成的史文恭返回家乡时,一切都变了。
他家的村落遭了贼寇,父母孩儿被杀,妻子被人掳走,全村都被烧成了一片白地。
史文恭大怒,聚集了三五十人,一夜间便把那伙实力不俗的强盗给灭了,报了这血仇。
但是,这又能如何?
逝去的亲人,毕竟再也活不过来了。
这时的史文恭,人刚到中年,心却已经死了,不知何处为家。
就在那时,曾弄听闻了史文恭的名声,以一万贯的高价聘请他为教师,也算是轰动一时,那时的史文恭无处可去,又见曾弄倒也是个人物,便跟着去了曾头市,为他打下了偌大个家业。
可惜的是,曾弄此人老了便昏庸不堪,大儿子死后又失了理智,以致昏招百出……罢了,一切都结束了!穆春又道:“你真的不怕死?
到了梁山后,我公明哥哥定会把你千刀万剐的!”
史文恭如何不知他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他已打定主意,只要已出囚车,便与这些贼人拼死一战,临死也多要拉几个垫背的!当穆春终于喝完酒后,屈辱的话也说够了,这才摇摇晃晃的离开了这里。
很快已是夜深宁静之时,史文恭半睡半醒间,忽然耳朵一动,听得了些许异响,睁开眼时,却是一个汉子击晕了看守的喽啰,蹑手蹑脚的走了过来,三两下便打开了囚车的锁。
“你是何人?”
史文恭满脸疑惑的低声问道。
来者回答:“我是‘鼓上蚤’时迁,是东平府正制使李庆的手下,是来救你离开的,对了,苏定也已投靠了我家制使。”
史文恭是听说过时迁大名的,心里想着恐怕也只有此人,才有悄悄潜入敌军营寨来救人的本事!他当即不再多说,与时迁一起往外边走去。
原本史文恭手脚上都与镣铐,但时迁只用了一根铁丝,便全部打开了这些枷锁。
时迁其实已尾随了穆春一行人数天,早已将巡逻护卫的间歇给掌握清楚,又打晕了几个暗哨,这才能轻松的带着史文恭逃离了出去。
当然,主要还是穆弘等人的营寨防卫实在是简陋,若是换了林冲、卢俊义等人主管的营寨,事情可就没那么简单。
翌日,当宋江正在渡河时,忽然听得了史文恭逃脱的消息,气得整个人呆立在了那里,久久没有言语。
“是你们看守不言,让他自个跑了,还是被人救走的?”
最后时,宋江才重重的吐出一口浊气,向燕顺问道。
燕顺道:“若无外人相救,那史文恭断然无法逃离,却不知是谁身上如此了得,能穿过咱们重重严密之极的防护。”
敌人是谁都没搞清楚,这个回答显然无法让宋江满意。
燕顺也知道这一点,不由的在心里暗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