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苏他们叫你少恭,青玉坛的人则称呼你为丹芷长老不知刚与你一战的我,又该怎么称呼你太子长琴”
叶凝漠然自房顶走下,望着容颜清峻,但神色却与白日迥异的欧阳少恭,平静的开口问道。
“往事俱如烟云,如今的我已不再是那个擅弹琴曲的仙人,不过若是你陵端唤我为太子长琴又或欧阳少恭,皆是无妨。”
欧阳少恭迅速恢复了平静,就好似面对一寻常来客一般,举手抬足间说不尽的fēng_liú潇洒,公子翩翩。
“我为青玉坛丹芷长老之事,一向颇为隐秘,想不到还是为天墉城所知,当今天下第一大派,果然不凡
不过,虽然不知陵端师兄愿不愿意回答,但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怎知我便是太子长琴”
抬足引着叶凝行至院内,欧阳少恭一边询问,一边静静的点燃一盏小灯,旋又捻起摆放在堂层正中一架古琴边、那尊小巧的错金博山炉。
他挑了挑其中的香饼,复又神色自落的轻轻抚起琴来,古琴木色沉腻,梅花断纹,龙池凤沼,音色澹远,纵使不通音律,也能断定这是一把绝佳的好琴。
“少恭的这重身份的确非凡,不过,这世间能凭一抹虚影就能与焚寂凶剑相抗衡的仙琴可不多,特别还是如此有辨识度的五十弦。”
叶凝淡若止水般的悠扬之音自窗外传来,“少恭你既然要谋划剑阁,想来对剑阁的镇守者应该有所了解才对,不是吗
据我所知,执剑长老所用的古剑红玉,可是出自上古时代师从于龙渊部族的姒父。”
“这世间之墙,果然都是透风的”
欧阳少恭一怔,旋即很快便恢复了自然,他指尖琴音流转,浑然忘我,炉内焚香清幽而不断绝,缠绕着清澈悠扬的琴音,随一缕清风延宕而去。
古琴之侧的那尊博山炉与他处颇为不同,山间雕有楼宇亭台,仙人起舞,特别是那香炉的莲瓣上层暗淡,底层却蕴着幽幽光亮
令后踏入门内的叶凝,在打量堂屋之时,不免多看了一眼。
“大师兄可是好奇这莲瓣之光芒”欧阳少恭见了,食指轻轻自其间拂过,风度翩翩的温声解释道。
“这炉唤做蓬莱,内里藏着我的一桩心愿
少恭深知此愿达成不易,于是做了此炉,每离心愿得偿之日近上一步,莲瓣便亮起一层,漫漫时日之中,望见此光,便不致沮丧。”
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欧阳少恭之本相,任谁初见他,都会只觉得他温文如玉,翩然一身不沾烟火,好似谪居世间的仙人。
谁也不会想到,这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欧阳少恭,隐藏在清峻之面容下的,却是一颗无比疯狂的心灵
欧阳少恭琴声如诉,声音也显得茫远飘渺“我寻访过三山五岳、洞天福地,见识过不知多少被称为人间仙境的地方。
青玉坛所在的华山也是七十二福地之一,山中浮岛,昼夜相对。但在我心中,蓬莱之美,无处可及。”
“少恭去过蓬莱”叶凝淡淡的问道。
“并没有。”
琴声一滞,复又通旷起来,“只是心中幻境而已。不过,古今如梦,纵是人间仙境、风华佳人,俱也抵不过日影飞去,这世间又有何物恒久不已
说不得幻境能够成真,而曾以为是真实在握的,却成幻梦”
“少恭向我言及旧事,想来是已笃定我不会杀你”
“不是吗”
欧阳少恭淡淡一笑,先前的萧索仿佛在这一刻、瞬间自他身上脱离而去,就好似换了一层面具似的,他再度换了一种神态。
嘴唇微微勾起,欧阳少恭于言笑晏晏中,自然而然的带着一股发自骨髓深处的冷傲,“陵端师兄若要杀我,此刻来此候我的应该就不只是师兄一人了
而师兄你既然还有闲暇来向我听琴闻香,向来一时半会间应该并不怎么急着出手。”
“少恭果然聪慧。”叶凝淡淡的开口问道,“我曾从屠苏那里说起过,少恭似对生死、魂魄之事颇有兴趣,一直在追寻起死回生之法”
欧阳少恭面上复杂之色一闪而逝,他缓缓停下琴音,语调飘渺,“魂魄之事终究缥缈,人生在世,谁曾见阴间地府,幽冥忘川
我和屠苏所说轮回往生之妄言,师兄万勿放于心上。”
“哦那你为何还想要炼制起死回生之药,逆天救人听说你上天墉城的一大原因,也是为了寻求起死回生之术”
感受着叶凝那灼灼的目光,欧阳少恭忽不答话,指尖一撩,又是二首新曲,只是这一句却是粗犷苍凉,仿佛饱经沧桑痛苦
“都道是人死灯灭,便如你我身前这盏青灯,油尽芯灭后,终有尽时。人生岂非正如夜间行船,黑暗之中时而光华满目,时而不见五指。”
琴声渐转,由粗犷苍凉逐渐升华为尖锐、磅礴,仿佛沧海龙吟,又似那在荆棘中歌唱的鸟儿,如同在像那苍天邀战,死不悔改
“然而灯会熄灭,船会停止,岁月与生死本是天地运转之大道,凡人无法可想、无计可施。
欧阳少恭不自量力,妄想逆天行事,看一看凡人若有朝一旦超越生死,又将是何种光景”
晚风轻拂,像是这一帘夜幕都化作了欧阳少恭指下之琴,琴声激昂,如战鼓初擂,随着这一缕幽风被送至天墉城各处。
所有得闻此音的天墉城弟子,顿时像被打了鸡血似的,充满了激情与活力
“初疑喷涌含雷风,又似呜咽流不通。回湍曲濑势将尽,时复滴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