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涎谷。
月满长空,已经修复完整的碧青竹楼,在月夜之中显得静谧而富有生气,徐徐清风东来,吹皱一潭春水,花香四溢。
月夜下的跃龙潭,倒映着天空的一轮明月,就像给一位美丽的女子蒙上了一层轻轻的面纱,使得这女子既含羞,又神秘,但却骄傲的任君评头品足。
朦朦的水汽盈盈而上,在柔和的月华照耀之下如烟如雾,使得龙涎谷内的众多竹楼如在仙境一般,飘渺、悠然。
歧晖踏着清丽的月光,面上早已不见欣喜,而是双眉紧皱,不大不小的步伐,时而前进,时而驻足,就如他脸上的面色一般,透露着一股踌躇与迷茫。
“进来吧!”
悠悠月色下,清风徐徐自竹楼送来三字,其音沉稳而又平静,仿佛蕴含着一道神秘的魔力,轻易抚平了他思潮起伏的心田。
得了这三字,歧晖蓦然失笑,也对,如今师尊已经出关,只看近些时日那一尊尊来自各门各派的宿老、宗主的拜山帖子……
就可知楼观的声势与力量,早已远非过去可比,如今的行事手段和他的态度倒也该改一改了!
天下第一强者,这一代的天下第一位天人,在终南山,在楼观道!
天下最年轻的大宗师,潜力最大,但战力却并不逊色于他人的大宗师,在终南山,在楼观道!
默默的将那两个名字放在唇舌间回味,歧晖露出一抹似喜似悲的笑容,旋即昂首挺胸,步履如云的向着竹楼行去。
这虽不是第一次,但却是首次令他这般沉重的认识到了武力的力量!
昔日即便他多方斡旋,也只能勉强保持楼观声势不堕,这其中究竟有几分来自于他自己,又有几分来自于龙涎谷内隐居的众多宗师。
即便是他,也不……清楚……
但此刻伴随着楼观道先出一位天人,再出一尊大宗师,不只道门第一,甚至天下第一的称号,无需他动嘴,就有人自动的奉上门来……
相较之于他前半生在政治这个大泥潭中的挣扎,那又是何其可笑、何其无奈?……
“痴儿,痴儿!……修道性要顽纯,毋用乖巧。须将心放在何思何虑之地,不识不知之天……”
竹楼上篆刻着的通道二字,此刻在月夜下隐隐反射着某种隐秘的光泽,超然而又深邃。
“居尘世中应酬,最是妨道。人能于尘事少一分,道力即进一分。幻缘不破,终无着处。”
沧桑刚劲的语音悠悠而来,但却似不着劲一般,只在歧晖的耳畔响起片刻,便随风而散。
歧晖浑身一震,须臾后方才恢复如常,至于他心中究竟作何想法,又如何去行,外人却是不得而知。
片刻后,歧晖仰望着“通道”二字横匾,再回想着自己的那位天资妖孽的师弟,虽在江湖中闯下了偌大声名,但却能说放就放,一连数年在这寒山竹楼,静心修道……
他的目光稍稍沉默了些许,方才缓缓踏入门内。
“师尊,师弟,一切尽如您的所料,只是杨广不但送上封号,更是欲加封您为国师,楼观道为国教,统领大隋境内佛道二门,不知师尊是同意,还是……”
端坐在蒲团之上静心修行的苏道标没有直接开口,而是向着身后另一侧闭目修行的道人开口询问:“青玄,你怎么看?”
“师尊,隋室气数已尽,此事已成定然,纵然杨广能改天换命,想出解决之法,但隋室之家底,却早已败坏一空。”
稍稍沉默了些许,一个较为年轻的道人闭目不动,只是嘴巴微微开阖,传出几句话语。
“不过,那些和尚们有一句话说的很对,想来师兄也是认可的——不依国主,无以成法事!师尊可接封号,但却不可受实职!”
歧晖顿时眼前一亮,“师弟所言正是,如今杨广骑虎难下,能助他一臂之力者,也就只有咱们楼观道了,无论实质虚封,
只要接下,就代表咱们有合作的意思,既是如此,只接虚封不但与隋室牵扯不大,而那些实际权力杨广却也断断不敢少上分毫!师尊!”
“唉,既是如此,那就按你们说的去办吧,不过我这把老骨头可没时间和力气给他出力了,接下封号之后的麻烦,你们师兄弟得自己处理。”
苏道标淡然道,“只是你需谨记:四大威仪皆是假,一点灵光才是真。晦藏灵明无多照,方现真如不二身。”
“是!”
歧晖闻言,不由一怔,细细一品,此二十八字,实乃是道家修行真法。此一点,如剑上锋,如石中火,一现即去。故修养家,要养圣胎、孕婴儿者,此也!
叶凝自蒲团之上悠悠而起,看着神思飘渺,静心参悟这二十八字秘诀的歧晖,不由笑道:
“焚香烹茶,是道也。即看山水云霞,亦是道。胸中只要浩浩落落,不必定在蒲团上求道。师尊,且看弟子往高句丽一行,大兴我楼观一道,再来回山伴您修行!”
言罢,也不带待苏道标回答,他便携着歧晖,步若乘风,缩地成寸,转瞬变出了通道竹观,悠悠向着玄都观行去。
………………
崔凤举前来宣旨,自然并非仅有他一人,伴着他前来的除了一众随从宣旨的吏员外,还带着一队骁果军精锐护卫,以及杨广亲乘的御辇,以示诚意。
崔凤举能得隋炀帝信任,多次派遣他前去邀请道家高人讲道,他自然也是有几分能力的。
这御辇并不奢华,但一应配置皆是顶级,车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