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有圣人御赐的庄子,自己也置办了一些私产,于城南有个极大的庄园,供他消暑赏玩之用。
皇孙贵胄时常驾临的地方,即便没卫士驻扎,家丁的凶悍程度也不逊于任何士兵,狼犬巡曳,日夜不歇,任谁都不会把主意打到这种不好啃的骨头上。偏偏这天夜里,防备如此森严的庄园竟然遭了贼。
既然是贼,无论东西到没到手,一旦被人发现,只有仓皇逃逸的份,这些闯入庄子的贼人却不是那么回事。他们被人发现后,非但不跑,反倒手持利刃,与庄丁搏斗,末了还放了一把大火,险些将庄子付之一炬。
天子脚下,竟有此等大案发生,遭罪得还是皇子王孙名下的产业,事态已非简简单单的“严重”二字所能形容。值夜的左金吾卫将军连夜求见尚书省当值的尚书右仆射邓疆和右卫将军,三位重臣不顾夜深,奏请圣人。圣人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当场签了手令,命北衙军拿人,三司彻查此事。
南府十六卫中,金吾卫掌宫中、京城巡警,骁卫兵守诸门,威卫东面辅助,领军卫西面辅助。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南府十六卫至少有一半能立刻得到消息,谁都没办法将之彻底捂住。
沈淮一闻得此事,便知情况不妙,他命长随富贵踩着坊市开门的点,以最快的速度来代王府报信。
代王听了这个消息,片刻的失神后,立刻吩咐程方:“喊旭之和裹儿来!等等——”他本想说,将周五也叫过来,但裴熙和周五的身份地位不一样。秦恪虽对吴利和宇文杉没那么信任,这两人到底是圣人赐的,他也不愿闹得太尴尬,便摇了摇头,说,“罢了,就喊他们两个来。”
旭之眼光毒辣,一阵见血;裹儿神思敏捷,心细如发。唤他们两个来,思考下一步的策略,绝不会是个错误的选择。
秦琬和裴熙都是习惯早起的人,一听见代王传唤就立刻赶来,代王将事情这么一说,秦琬皱了皱眉,喃喃道:“看样子,魏王准备了了不得的贺礼啊!”
秦恪闻言,下意识瞧着裴熙,见裴熙轻轻点头,不由愕然:“六弟做事也太不谨慎了吧?他自己置办的宅子,岂有皇庄安全?”
皇庄大半都在城东,即便不与圣人正在兴建,用以消暑的大明宫毗邻,也相去不远。军队驻扎在侧,****夜夜有人看护不说,真出了什么事,旁人救援起来也方便。若昨晚的事情发生在皇庄,这些贼人还有放火的机会?
裴熙虽认可了代王的好,对代王的天真却每每无可奈何,为避免自己口出讥讽之语,伤到代王的心,他下意识闭紧了嘴巴。
秦琬也有点无奈,却到底心疼父亲,仗着身份之便,柔声道:“魏王于宫中并无根基,有那样的生母,魏王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对皇庄的人信不过也情有可原。”皇庄的庄头管事都是内侍、殿中二省委派的,这种地方,高位嫔妃插得上手,更说得上话,不知哪个奴才就是旁人埋下的暗线。哪怕平日毕恭毕敬,关键时刻还不是舍了性命也要来害你?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魏王不提防几分怎么成?
秦恪流放之前就没怎么理过事,皇庄的收成自有长史和沈曼打理,至于这两位费了多少心,劳了多少力,他一概不知。回京之后更是如此,秦琬要看账册就由她去,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自己这边人手不够,圣人赐的人也用,沈家送来的人也用,买来的奴婢略略学几分规矩,便匆匆忙忙安排到岗位上,看上去也有条有理,没出什么大乱子。
十年的流放,磨去了代王的自以为是,如今的他,并不认为我是主子,你是奴才,你就得无条件听我的,对我感恩戴德。他已经明白,哪怕是一个生死不由人的奴婢,也是会挑三拣四,趋利避害的。故女儿这么一解释,秦恪之前虽未想到,听她这样说,也就信了,感慨道:“六弟的人手还是少了点,御下也有些疏忽……”
“未必。”
裴熙冷不丁抛出这么一句话,代王不由奇道:“旭之有何看法?”
“两种情况,各占一半。”裴熙淡淡道,“一,魏王身边有埋藏得很深的细作,冒着暗线全断的危险,也要把这件事传了出去;二,这消息是魏王自己放出去的,只为打消旁人的疑虑,转移大家的目光。”
秦琬点了点头,接过裴熙的话,对父亲解释道:“无论是哪种可能,归根到底,都要落在魏王呈给圣人的贺礼上。这件贺礼必定十分珍贵,珍贵到一旦送上去,只要来路没有问题,非但圣人欢喜,朝臣也会偏向魏王,至少风向往这边倒的程度,才能惹来诸王如此疯狂的举动。”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顿,自问自答:“究竟是怎样的贺礼,才会……珍贵的东西,诸王看得多了,也就是说,这件东西必定可遇不可求,绝非价值所能衡量的。祥瑞?有可能,但是什么祥瑞呢?若是活物,应当很好找才是,不至于放火……”
她这么一说,秦恪只觉头大如斗,见女儿和裴熙都在深思,索性说:“这样想也不是个办法,今儿没有大朝会,为父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还是等伯清的信儿吧!”
秦琬和裴熙点头称是,却没离开的意思,秦恪见状,关切道:“裹儿,怎么了?”
“我在想蓝充仪。”
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秦恪的脸登时黑了:“这等低贱出身,品德又不好的女子,提她作甚。”
“阿耶息怒,裹儿倒觉得,圣人并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