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再进去一点点,景区便不允许车辆进入了。
社长大人一声吆喝,或许是因为实在坐了太久,车上人伸伸胳膊动动腿,舒展一下,才从车上缓慢地挪下来。
甫一下了车,苏念熙感觉整个人为之一振。
车上的空气都是大家呼进吐出的,实则已经浑浊不堪。
而即使是校园环境在市内堪称翘楚的青渊,也绝不会有这样好闻的空气。
野鸭湖空气有微微的湿润,清新中带点儿青草的甜香。
社长大口呼吸,然后一脸陶醉的表情。
举目四望,果然不愧是号称湿地公园的地方,开阔得简直不像话。
苏念熙知道,从前有段时间,湿地并不怎么受人待见。
大家都觉得这样的地方,既非人类可以居住的旱地,又不似正了八经的湖泊,何况还常有沼泽吞人的事件,还不如开垦了做田地,里头腐殖质含量丰富,倒是能撑个几年的好收成。
可后来,有着一批如同何苗教授这样的人呼吁,人们才发现,这种看上去可有可无的湿地,竟然内里大有文章,物种多样性独特而丰富,真要算起来居然是无可替代的。
况且,虽然总喊着人定胜天的口号,可湿地垦荒并不顺利。
苏念熙觉得,有时人类的辛苦劳累,其实自然也就是随意一个报复,便能全盘掀翻。
对自然的敬畏之心,仿佛无论何时都不能舍弃。
从前的人笃信某种道法自然的法则,甚至会将大自然的一些现象赋予某种想象,或者编些奇谈怪论,借以教化世人。
苏念熙发现好像每个人小时候都听过那个老槐树的故事。
说是有户人家人丁兴旺,一天夜里主人梦见槐树显灵,次日惊慌失措居然把树给砍了。
以后厄运缠身,最终闹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
还有魏魏说过,自己小时候听过一个青蛙的骇人故事。
“村里有人卖青蛙,每天剥蛙皮,结果有天让人发现死在家里,全身皮都给剥掉了。”
当时月黑风高,苏念熙非常后悔自己干嘛要听魏魏讲这么个猝不及防的kongbu故事。
“大哥,我只不过问你外卖要不要点韭菜炒青蛙而已啊,你说不吃不就结了嘛!”她记得自己当时大叫。
“诶呀,我这不是想解释一下嘛,自从听了这个故事,我从来没吃过青蛙了。”
……
苏念熙至今想起这个给人巨大遐想空间的故事,还是觉得有点心悸。
她拍拍胸口,然后四处张望,想借着野鸭湖的美丽景色疗愈一下自己脆弱的小心脏。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
有女生低声吟诵。
是啊,初秋的野鸭湖,芦苇丛白得深浅不一,竟然白出现了某种美妙的层次感。
尤其是微风拂过,芦苇顶上的绒绒如海浪一般,不需要刻意去感受,风在这里就有了实体。
荻红卢黄,远山近树,秋季的野鸭湖深浅不一,浓妆淡抹,总是相宜。
苏念熙则想起来那句“枫叶荻花秋瑟瑟。”
或许是心境不同,她们看着同样的景致,却只觉得开阔,并无悲凉。
世人写秋总喜欢悲伤的氛围,可写得多了,也就厌倦了。
“万类霜天竞自由。”
这或许是最为流传,最最豪气的秋天。
可惜这里没有菊花,不然宋代也有一个豪气的秋天。
“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
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
当然,也有人说理。
“世人言秋多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九霄。”
苏念熙觉得这些诗都极好,配上眼前喧闹的秋日出游氛围更是上佳。
她想起高三时同方正酣畅淋漓的斗诗,忽然有点惆怅起来,那会儿倒真是学疯了,可再疯也终究会有人懂。
如今生活很正常,可你若是一时兴起,和人斗诗,总归会被当成神经病。
*
野鸭湖畔风倒是不算很大,拂得人轻飘飘的,从停车场往游道上走了两步,就听见几声鸟叫。
任是苏念熙这种不太懂行的,也略微能猜出这是鹤鸣。
说实话,这样的鸟类可真是在城里不多见了,它们仿佛总是那么优雅,常与某些神话传说紧密相连。
自带着几分神秘气息。
同行人当然也听见了,有个男声问:“这是什么鸟?”
说话间,已经拿着自己的单反当望远镜寻找着。
可惜望远倍数不太够,只看见三两只划过天空的身影,腹部大约是白色。
专业的望远镜没有架起来,余吉安只能凭着鸣叫声与经验判断。
“应该是灰鹤。”
这算是大家正了八经观测到的第一种鸟类,大家都兴高采烈地拿着相机,拍下几张模糊不清的相片。
灰鹤渐渐远去,成了天边几个黑点。
园区路旁的树基本上都落了叶,不如春夏那样绿意盎然,可正和了苏念熙这帮人的意,因为,那些树上的鸟儿也同样没了遮挡。
“灰头绿啄木鸟。”
“白头鹎。”
“大山雀。”
“北红尾鸲。”
……
此刻,就显出余吉安在队里的好处了,他对于这些品种堪称如数家珍。
开始,学生还每回“哇”“哇”地十分捧着余老师的场子,围着他问这问那,后来或许是渐渐没有那么新鲜的刺激,也终于专心致志去拍摄自己的照片。
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