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睿嗅了嗅手里的沙,上面有一股奇怪的腥味,像是被臭鱼烂虾浸润多年的海港,年轻的时候,他在莲花坞也呆过一段时间,所以他对这种味道很熟悉,但他也很清楚,虽然很像,但沙子上残留的并不是某种鱼虾气味,而是一种更加凶恶的家伙,他松开手,手中的沙簌簌落下,这些沙是微红色的,在夕阳下看上去很美。
“是血吗?”姜灼捏碎了一粒沙,手指上沾染着红色的痕迹,他从姜睿的眼里看到了凝重,猜到了沙子变红的原因,但他并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血。
姜睿点点头,他身上的战甲已经崩碎了很多块,脸上也有着数道肮脏的痕迹,连日来的作战与奔袭,消耗了他很大的精力,他苦笑着,“是妖血,准确来是火猿一族。”
姜灼微微愣了一下,火猿一族的名气太大,在东荒即使是凡人也听过他们的凶名,在不少恐吓孩的故事里,火猿都是当之无愧的主角,而曾身为大黎太子的姜灼,对于火猿一族当然更为了解,也清楚这一族曾经给东荒带来过多么大的伤痛。
“确定吗?”姜灼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和畏惧,这让他完就后悔了,他现在可是大黎的皇帝,即使是国破家亡,他也不应该表现出任何的惧意。
“嗯,”姜睿似是无所察觉,他从地上站起,缓步向不远处的山林走去,前面的沙土上也同样落满了红色,“几年前,镇妖关外的落凤坡里曾有一只火猿,多半是刚刚成年来历练的,我和他交过几次手,各有胜负,对于火猿血的味道记忆很深,不会认错。”
姜灼跟在他身后,回头瞥了一眼正在休息的大军,“将士们很疲惫了,这个时候和王族交手恐怕会出事。”
“嗯,而且从其他几地的战况来看,几大王族出动的人很多,看来是打算吞下整个东荒......”姜睿站在一棵树下,仰头望着被鲜血浸成暗红色的树干,“不过幸好是火猿一族。”
“啊?”姜灼怔了一下,有些不解。
“火猿一族很特殊,他们并不喜欢群居,族人大打出手的情况也有很多,而且这一族人数很少,是十大王族中最少的一个,”姜睿摘下一枚树叶,轻轻捏了一下,微湿的血渍粘在他的手上,“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是谁伤了这一只火猿?”
林风吹拂,微弱的腥气从深山中袭来,姜灼望着前方的太辰山脉,微微凝思,火猿有多强,他没亲眼见过,但大黎的皇子从记事起便要学习各种与妖族有关的知识,从他们的习性和特点,到功法、赋和弱点,无所不包,而十大王族作为妖族最上层的存在,自然是他们学习的重中之重,在他的印象里,每次讲到火猿一族时,都是他们那些孩子最害怕的时候。
血洗东荒,屠灭一州,生吞百万人,火猿给年幼的姜灼带来的全是噩梦。
“我不记得这附近有人族的大军。”姜灼摇了摇头,挥散心中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机阁统帅的各宗修士也没有突袭到簇的。”
“从血迹来看,那只火猿应该是在太辰山脉受的伤,”姜睿回头看了一眼刚刚的沙土地,“但血迹在这戛然消失了。”
姜灼正想些什么,腰间的玉牌上突然闪烁起灵光,他伸手按住,面色很快难看了起来。
“怎么了?”姜睿问道。
姜灼抬起头,轻声道,“莲花坞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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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莲花百里香。
莲花坞是东荒最有名的一座城,它承载着很多人对于七千年前那段岁月的感情,相传剑仙就是在簇率领人族大军正式开始反攻妖族的,所以机阁也将东荒分阁放在了这里,莲花坞没有城墙,但却拥有着远比像镇妖关那些重镇更强大的护城阵法,又是临着水,易守难攻,所以可以莲花坞是东荒最难啃的一座城。
但今日,莲花坞依然破了,这是七千年来的头一遭。
很多人都逃了出去,坞内仍有不少的大军和修士,一半人护着一部分百姓从西边突围了出去,另一半人则留下殿后,他们据守在莲花坞西边的酒楼和商馆里,几乎是不要钱似的丢着符纸,汹涌的火光和雷霆在白日下也依然刺目。
这些人没打算活着出去,他们有些是外地人,但大多都是莲花坞的本土守将,不少人在莲花坞出生,也在莲花坞长大,娶妻,生子,有的人在破城时死了妻儿,有的人运气好,在莲花坞被围前就让家人去了中州,也有人孑然一身,没什么牵挂,但到了现在,大多数人也顾不得细想这些事,临时构筑的阵法已经摇摇欲坠,空上的妖族嘶吼声听起来如雷鸣一般,他们似乎是在机械地将手里所有的东西都对准那些妖族丢了过去,或许有的人在扔出前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某张符纸其实价值千金,若不是这场战争,他们这些的守军其实根本没有机会使用。
但到了此时,谁会在意这种事呢,再贵的东西,也如不值钱的废纸一般甩出。
负责统帅这群将士殿后的是莲花坞的城主,他坐在一家青楼的顶楼,这里是个某个姑娘的闺房,还残留着一股胭脂味道,他本是镇守莲花坞的大将,真正的城主在三前就战死了,所以他接过了城主之位,若是放在一年前,他大概会乐个几,但现在只有淡淡的苦涩。
不知道他会不会是莲花坞最后一任城主,没准后人能在书上看到他的名字,感叹一声,“啊,就是这个人守着莲花坞战到了最后一刻”,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