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她不提,你不提,此事便可翻篇了。可是一连几日,姜梨一闭上眼,就是那个混子的身影,那与他行为举止格格不入的剑眉星目。
一想到自己被摸了手,又叫了人夫君,还被别人以为自己与他......姜梨就一直心绪不宁。
“快取我的琴来!”船舱闷热,姜梨莫名烦躁,低声喊着。
凛霜取了独幽上前,姜梨思索片刻,却不知道弹什么曲。她心想着,是该寻本新的琴谱了。
《平沙落雁》现下已不想再弹奏,那便弹一首《广陵散》。
魏晋时期嵇康临死刑前,曾大声感叹“广陵散于今绝矣!”,不过姜梨仰慕嵇康风采,翻遍古籍,才能修复十之七八。她自觉此曲乃是自己亲自改编,难登大雅之堂,从未在凰梨宫以外的地方弹奏过。
此曲旋律慷慨激昂,细听更添悲壮。姜梨将其中数段增补了许多,弱化其中的壮士悲伤感叹之意,强调了舍身取义,忠于心中高尚包袱的基调。
闭上眼,姜梨的十指抚上刚保养不久的极品琴弦,神思流转间,仿佛来到了那个,政治昏暗的年代,眼前是徜徉山水间的嵇康,也是临死还满腹冤屈的嵇康。
好男儿自当精忠报国,只不过嵇康的死,也并未换来朝堂的半日清明。
想到南梨国师筹谋储君,南梨国主昏聩竟为一宠妃计划废后,她心中更是愤怒。再加上前两天,她遇到了那个……心里一直郁结。弹到最激烈的时候,只觉得要替此曲呕出一口血来。
“铮!——”原本流畅的曲调突然被刺耳的尖锐声音打破。
琴弦断了。
朱弦断,明镜缺。这是自古不吉的意兆。
姜梨再不信此类事情,但这句古词,此时也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手上也被割出了一道深深的口子,一点一点从中间印出血珠,又连成线,随即便要顺着指纹纹路方向滴下来,滴落在新换的藏青色贡缎蝙蝠描花长裙上。
真是奇怪,血液那样鲜丽的颜色,滴在藏青缎子上,也能融化的几乎与周围毫无突兀之感。
姜梨看着自己的血被衣料一点点吸干,愣愣地出神。
一旁的绛雪与凛霜也惊了,姜梨平日里虽不怕疼。但毕竟也不是铁打的身子,手上就算是有茧子,被如此锋利的琴弦刮破,想想都让人觉得怕。
“快叫太医!”绛雪先惊叫出声,一下子,只因是在陌生的环境,训练有素的宫女都让这甲板的八层一下子混乱开来。
“本座没事,不必兴师动众了,只要找个太医来简单包扎一下即可。”姜梨神色淡淡的,说话也有些钝钝的。
众人见姜梨心情不好,说话不像往日客气,也不敢多言,只得随意传了个太医。她们办事倒快,不一会儿一个身着太医服制的中年男子,摆着袖子快步走来。
他身后跟着一个小小的侍从,拎着药箱低头不语。
姜梨坐在珠帘后面,外面的男子看不清里面人的容颜,而姜梨为了完全避嫌,又以纱巾覆面。
她只将被割破手指的那只手伸出去,放在小几上,让太医上了膏药,又细细包扎。
刚刚触碰到这膏药,姜梨不由地倒吸一口气。这膏药真辣,想必是掺了十足十的薄荷,娇嫩的皮肉无法消受。
实在受不住,她快速地将手抽回来胡乱用帕子将药膏抹掉:“不涂了不涂了,疼得很。”
大概是被她吓到了,这太医原本跪着的,一下子瘫软了,随后又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这膏药乃是船中官员皆可用的,并无不妥啊……”
“大胆!”绛雪怒了,一把夺过膏药细细查看,只见装药的小盒子只是普通铜盒,盖子上面只雕刻有一株不知名的草药,看着像是野薄荷,“我们大人金尊玉贵,这等凡物怎能给我家大人用!?”
想来这太医也没诊治过如此人物,一下子他也慌了,只是一个劲地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姜梨不想追究,只对一旁的凛霜说着:“你看我们自己带的小药箱里,应该是带了备用的舒痕膏的。就用敷本座额角的那个,看能不能当作药膏,好歹先将血止住了。”
凛霜快步将药膏取来,正要递给方才那位太医,姜梨却制止了,指了他身后那个侍从:“让他来。”
古人有俚语,不是冤家不聚头。
此话用在此刻,真是正好。
那侍从显然一惊,犹豫片刻接了药膏,跪倒在姜梨面前,取了另一个干净的小银棍子,蘸取了豌豆大的膏药。
一旁的宫女们都惊了。这膏药价值连城,小小一盒都是万金难求,哪里背得住他这样糟蹋?
绛雪更加敏捷些,她不顾旁人脸色,又或许是不自觉的,一点点凑近那侍从的脸,好像很专注地盯着这个陌生男子看着。
“是你!”她惊叫出声。
姜梨皱着眉头,低声呵斥着:“越发没规矩了!”
“大人……”凛霜此刻也是一惊的样子,从另一侧卷起珠帘,走到姜梨身边,附耳轻轻言语:“大人,这男子,好像是那日,那日……”
不由地烦闷,姜梨有些急躁地说道:“有话便说!”
凛霜也是不管后果只说了:“是那个卖挂历的,叫做福俊的……”
果然,姜梨大惊,差点又收回了伸在珠帘外的手。抬头看向帘子外,只见这男子动作青涩并不熟练,但是极其温柔,只是低着头一点一点,将小银棍上的药膏,轻轻地,轻轻地上到姜梨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