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琰的速度比卫嫤快,大雕带来的冲击,正面便是迎向他,卫嫤几番挡在他面前,都被他绕过去。柳沁看他屡屡涉险,不由全身发抖,脑子里纷乱的记忆,如枯叶般碎落,只剩下一些零零星星的影子。面前的男子,再不是她幼年时仰视的病弱少年。
如今他那低眉含笑的容颜,已经留给了别人。
心里有个声音叫嚣着,忘了吧……他从来就没将你放在眼里,与其自取其辱,不如早早放手。
可是身体颤抖,竟拿不出勇气来答应。
二长老从马车车窗里抑视着天空中的战局,眼中渐渐露出了几许惊异。他起初是看着卫嫤,但看着看着,目光就被箫琰吸引住了。那个长得如娇花般羸弱的娘娘腔,居然在大敌当前时也能有如此勇气。实在是令人感到意外。
“以卵击石,这孩子还真是不省心哪。”他轻声低叹,却像是对自己说的。
箫琰那样拼命的打法,令卫嫤恼怒,她压着箫琰往后退,却在箫琰再次抢先之前拉了柳沁一眼,跟着虚晃一掌,却不是拍向那只可恶的大雕。箫琰听见脑后劲风袭来,正要闪躲,却突然被长鞭缚住,就在一眨眼的功夫,卫嫤掠过一段残枝,与大雕重又斗在了一处。
她的衣裙有好几处破损,裙边被树枝挂着零零落落,却拼着那口气死也不肯低头,跟畜牲斗不同于跟人斗,跟人可以讲和,可以谈条件,可以用话术进行挑拨,但是对畜牲却不可以。
那大雕也不是知是被人养了多少年,都养成了精,它竟看得懂卫嫤的虚朝和实招。更能瞅中空隙进行偷袭,当真使人防不胜防。卫嫤勉强与它打成了平手,但要争胜,却只能是干耗着体力,拖到最后一刻。一人一鸟,全是不死不休的打算。
箫琰看得心里焦急,却怎么也挣不开柳沁的鞭子。他方才吐过血,元神虚耗,气息并不稳,看见卫嫤几度陷入危机。他心绪不宁,按着性子多看了几眼,却又吐了一口黑血。
乐青赶紧上前。捏着他的下颌,将备好的药丸强行塞下。
乐青本来就站在予聆这边,又见他不领小姨子的情,只弄得柳沁神经兮兮举止失常,心里更是怪罪。当即下手也狠了些,竟捏得他漂亮的下巴一片淤青。箫琰难得想破口大骂,柳沁却适时地封住了他的穴道,伸手为他推宫过血。
“放心吧,这丫头不是会有事的。”二长老看着这对小儿女,轻轻哼了一声。“她功力虽然不及这畜牲,但也不是绣花枕头一块,小丫头很会借力省力。若是比蛮力,这畜牲怕是输定了。她这样耗着,八成是想活捉这只大鸟。”
众人闻言,齐齐看向卫嫤,却见卫嫤借助树枝。一直在林间弹纵跳跃,大雕体型庞大。在林中几度受阻,只能强行冲断树枝,往里边扑腾。山谷的谷口不宽,两边老树盘根错节,树冠相触,拢住了头顶的天空。在这漆黑夜里,时不明可以看见卫嫤手里的剑光忽闪忽闪,像一盏遥远的星灯。大雕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哑,扑散的羽毛落在地上,毛上还沾着血。
那些参天古树长得并不粗壮,如果卫嫤一开始就引着它在树枝中间扑腾,没准这树干已被它连根拔起,箫琰与柳沁的围攻打乱了它的步调,消耗它的体力,才会使得接下来卫嫤不会那么吃力。枝叶犬牙交错,远远看着,就像山谷与天幕之间隔着一间巨大的鸟笼。
这只鸟笼很像是专为那只大雕准备的。
箫琰凝神静气地看了半天,确信卫嫤此时占了上风,才轻轻地吐了口气:“这丫头,终究是不舍得伤它。”那大雕在树影里穿棱来往,被树叶刮下来的羽毛越来越多,它的脖子上已经没有毛了,卫嫤完全有机会伸手一剑,从把脖子处将身首分离,可是她却迟迟没有动手。
她在等机会,等一个可以生擒它的机会。
箫琰静下心来,迷朦中却想起卫嫤暗用“声煞”之术试探花重泪的往事,从前过去,不过是光阴一纵,对他而言,却好似一生的回忆。他的视线紧紧追随着卫嫤,饶是黑夜寂寂,他却总能准备捕捉到她所处的位子。柳沁用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瞪他,良久,却仍是背过身去抹眼睛。
箫琰却微微转头,望着她的背影,微微露出些笑意来。
空气里全是血腥味,令人作呕,可叶冷和完完约等人却连呕吐的力气也没有了。他们握着兵器的手从来没有这样痛过,完完约两只手的虎口全都崩裂了,流了一手的血。头脸上的血水都结成了痂,似乎用力一扒就可以卸下一大块。身前的死士一个个倒下,垒成了一道厚厚的墙,高墙之后,仍旧有影子在夜色中攀爬,试图越过障碍,冲杀进来。
叶冷咬咬牙,道:“要是村长在就好了,至少他有偃甲。”
完完约听见“偃甲”,不觉眼睛一亮,刚想说话,却被一道掌风扫中,他的脸上被人狠狠地抽了一掌,顿时火辣辣地疼。叶冷砍倒了上前偷袭的死士,手也软了。
“格老子的,谁选在这儿歇息的?这不是等着别人来打么?”还好这山谷里乱草不多,不然敌人用火攻,他们还逃得了?特别是这几个漠北的兵喽罗,一点轻功也不会,死也烧猪就有他们的份。谁也没留意田大头的脸色,都各忙各的去了。
田大头乌着厚厚的嘴唇,站在血肉模糊的兄弟身前,反复喃喃着:“银子我不要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不要了……”他手里的箱子掉在脚边,砸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