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青夜离回到“东辰宫”的时候,房里等着了他。柏墨和云玳侍候在旁,静谧的殿里,茶烟白雾袅袅升腾中,她一身素净锦衣,几枚淡雅珠钗,都显得与这皇宫中的身份有些剥离。
隐隐地,他瞧着似有些触目惊心的感觉。
青夜离轻车驾熟地走进了书房里,在案几的一边朝她行了礼。
凤墨影举手请他坐下,随后挥退了云玳与柏墨。
书殿大门关闭,殿内只余两人相对而坐,中间隔着一条茶案,一壶春茗,两盏甘露。
凤墨影将茶盏推到他的面前,神色淡静。
青夜离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亦是目光淡然。
“对于明昭郡主的指认,你有什么要分辨的吗?”凤墨影亦不和他转弯抹角,她在这里等他,就是为了问,或可说是审一审他的。
青夜离放下了手中的青瓷茶盏,反问道:“陛下信吗?”
凤墨影唇角微抿一笑,直言道:“寡人难道没有理由相信吗?你既有前车之鉴,又曾向寡人承认你已经年累月入了魔障。前番利用沈晨来作乱,寡人估料不错的话,你不仅是想要向寡人报复,更要紧的是想来探取‘摄魂莲华’的真实存在?”
青夜离玉质的指腹磨着青瓷盏口,闻言桃花眼微微一笑,默认不语。
凤墨影又道:“一计未成二计又生。你想利用凤皎皎坠楼一事,引晋王去求灵染,从而逼迫他拿出‘摄魂莲华’来救人,达成你的目的?你想救活宓漪?可她已是多年前的一缕幽魂,纵然有起死回生的效用,可是能使多年前的白骨再生出血肉来?”
她眯了眯眼,“不像是无稽之谈吗?”
青夜离被她连番追问下,此刻才缓缓地开口:“我算计好了她坠楼的力度,让其重伤而未死?确实是可以办到的。再来就是我始料未及,或是情势并不朝着我预料的方向进行,使得她清醒了过来,从而指证了我?”
凤墨影点头,道:“从目前看来,确实是如此。”
青夜离看着她眼中的神色,觉得她并没有想象中那样的先入为主,心中便微微蹦了一下,继而沉声道:“如果陛下心中亦有疑惑,我就来问一问。对方为何不在我想要引导晋王去求灵染拿出‘摄魂莲华’之后,才让凤皎皎说出我是推她坠楼之人?如此一来,对方如果要的是‘摄魂莲华’,那么就更容易得到。如果对方是想将事情闹大,将我、灵染与陛下一同牵扯下漩涡之中,此刻事情发展的时机、发难的时机都不对。”
凤墨影再次点头,赞同他的观点。
青夜离唇角微翘,道:“只有可能,对方也料想不到陛下迅速看穿了其中的危机所在,在我还没有开口暗示晋王向灵染哀求之前,陛下就将灵染给拉走了。对方因此没有机会在‘紫雨殿’及时实施原先的计划,这是其一。”
凤墨影蹙眉,她当时并未深思,只是一种直觉让她迅速地将雪灵染从漩涡里拔了出来,远离了危机。
如今,想来真是惊险万分。
青夜离的声音低回,如黑夜中的蜡烛缓缓燃烧地点亮光明:“对方依然没有料到陛下会对明昭郡主的性命如此重视。毕竟,陛下在朝阳台醒来之后,对所有人都很是防备,对明昭郡主更是没有了以往的亲近,甚至可以称是疏离。因此,明昭郡主在陛下所赐的珍药与珍而重之的态度之下,被太医们救醒了过来,使得对方的计划又一次偏离了,在急切之下,只好提前嫁祸于他人。这是其二。”
凤墨影挑眉,同时手指敲了敲案面,认真听着他说。
青夜离轻叹道:“而我本就是他们事先设计好的目的之一。”
凤墨影却问道:“若你并不是推皎皎坠楼的凶手,那为何她醒来之后却会指证于你?”
青夜离在脑中细想了一下当时在“紫雨殿”的情形,摇头道:“此事我暂不可知。当时我正在外殿,寝殿之内发生了何事,还来不及询问。也还来不及与晋王对质,便让北堂统领给请到了偏殿去静待陛下的旨意。”
凤墨影一时也想不到其中的关键,就又问道:“那昨夜的宴席,你是否曾离开?离开之后又去了何处?其间可有人证?”
青夜离叹气,眉心轻蹙,道:“我确实曾离开过。一个宫女不慎将酒水洒在了我的衣袖上,便离席去了换衣裳。其间只有柏墨跟在身边,或许还有几个宫侍曾在路上遇到过,但他们是何等面貌,我却并未留意。”
“这是有人故意设计你了?”凤墨影似笑非笑地道。
青夜离瞧着她的神色,又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明白,问道:“这又是有何不妥了?”
凤墨影俯身过来,直视着他的眼睛,压迫道:“你真没有想过要利用皎皎的生死来取得‘摄魂莲华’,对方又怎能设计于你?一切的根由还是你的心魔所致,这件事情你责无旁贷。”
她顿了一顿后,道:“至于你是被对方设计冤枉,还是同流合污,寡人尚未曾下定论。只望你能回头去看一看你的父亲,以及青家一府人的性命,能够悬崖勒马、及时回头,凡事三思而后行。不要让一个梦魇牵制了你的一生,亦同时毁了你自己的一世。”
青夜离眸色不定,下一刻波澜微漾的眼中又恢复了一潭死水般的平静,低声道:“夜离谢过陛下的教诲!”
凤墨影看着他油盐不进,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叹息。她独自一人着急上火也是没用。
青夜离看了她一眼,而后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