佚慈素来是个体贴入微的人,他体谅踏古刚刚经历过一场不大不小的磨难,难免身心疲惫,便决定放弃了腾云回玉虚山这个浪费体力的办法,由他亲自御着踏古的丹朱剑代行。这样一来,可以省了踏古的许多灵力,还能在劳累的时候诺腾个空地休息休息,如此以来,算做圆满。
只不过他忘了,南海到玉虚山虽是极南到极东的距离,但御剑飞行这个办法,好久好在速度快,如果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停歇,直奔玉虚而去的话,最多也只会花费两个时辰。再者,踏古本就不是矫情娇弱的人,纵是委实倦意浓浓,她也不见得十分憔悴无助的样子,此时还是留有许多精神,只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茫然的望着丹朱剑下不停流逝的锦绣山河看。那灵魂出窍的模样,倒有些落寞。
南海海域虽然辽阔,海下事物也五彩缤纷,但到底是不同于海外的高山流水。那种磅礡大气,伟岸旷大的气息,总是让人深深地着迷。
只不过,佚慈却没能好好的欣赏这转瞬即逝的珍贵景色。却不是因为他见了太多看了太久而不感兴趣,只是他现在一心都只扑在了踏古一个人身上,根本无心分神,又何来欣赏景色呢?
更何况,风景这个东西,在精不在多。而能入的他眼的风景,大抵也只有踏古一个人便足够了。她,便是他的风景。
高空之中的空气有些凉,气流也十分迅速。踏古站在丹朱一隅,就那般肆无忌惮的栖身在烈洌风中。风带起了她如火的衣衫,衣摆的薄纱似焰在风中摇曳燃烧,整个人就如同一团炙热的火。只是她的脸上,却好似描绘了千年寒冰,只那一个不动声色的表情,就能将周遭的火热全部熄灭。
她就那般静静的欣赏着山河,赏着赏着,便有些分神,不由自主的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看。
她将自己的一双白皙似纸的手,在阳光下翻来覆去看了几个遍,又渐渐的稳住,合了握,握了又张。
这幅场景,略显的有些诡异,佚慈盯踏古盯的又认真,是以看到这里时,他便忍不住疑惑,好奇道:“你这样仔细打量自己的手,是准备要去做些什么吗?”
闻言踏古手上的动作便是一顿,她回过头茫然顾向他,表情有片刻怔仲,半晌,才快些摇了摇头,道:“没有,我只是有些日子没有抱一抱莫黩了,怀里空空的,心里也觉得有点空落落的。”
佚慈默然,将视线在她脸上凝视了许久,是一种让踏古也捉摸不透的视线,在他将她盯的有些局促之时,他才笑了笑,轻声道:“没关系,再过不到半个时辰我们就会到玉虚了。若是莫黩知道你如此念他,定然会十分欢喜的。”
踏古却仿似没有听的进去,只淡淡的答了一句,“会吧。”,就又回过头去顾盼远方了。
的确,脚下的风景十分旷达,但就是这份旷达,才让她更觉寂寞。
她刚才那般盯着自己的手看,只是因为回忆起了,闻凤临走前,也是这般打量着自己的手的,他说,他感觉的到,闻绝不想死,亦舍不得,却不得不放开了他的手。她想,那么那时,闻绝的心情到底是什么样的呢?而闻凤决定慷慨负死时,又是如何想的?
或许到最后的最后,死对他们来说,都会觉得这是一种解脱吧。只不过,他们都释怀了,留下的活着的人,却要将这种种都刻骨铭心的烙印在了记忆的长河里,在今后反反复复日子里,不停的想起,再不停的难过。
踏古不晓得,会不会有一天,因为什么缘故,她也会不得不走到这一步?因为有人曾得意的对她说,“我不会让你从我手中逃走的。”
思及至此,她不由对着湛蓝的天空,凉凉的笑了出来,声音清脆,却突兀,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违和感。她想,这个结果,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吧。只不过,若是有朝一日她真的必须走向死亡这条路,那她一定要先将那个男人给杀掉,为她身边所有受害之人报仇。一定。
她们回玉虚山这段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能算做短,秦昊总是会反复不停的闻凤和闻绝如何了。因着先前还在南海之时,佚慈总是会时不时的将闻凤的情况说于他听,是以这期间的种种,他也多了解个大半。是以此番知晓了佚慈他俩要返程,便更加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结果。
秦昊本就是个爱咋呼的性子,说起事情问起话来都会没完没了了,踏古从出发起就没有理会过他问的任何一个问题,倒是佚慈始终有耐性的说于他听,也不至于冷落了他。只不过再问到最后这闻凤的问题时,佚慈也是不知到底该如何说出这个事,也与他周旋了几番,最后耐不过秦昊的婆妈性子,才隐晦的将事情的结果道了出来。
而听到之后,秦昊登时便不说话了。
那是一段长久的死寂与沉默,空气压抑的不得了,他最后沉沉的道了一句,“我知道了。”,随后乾坤镜之间的练习,便断了。
仔细忖一忖,其实秦昊与闻凤的关系应当全是不错的了。他们没认识多久时,便能一拍即合的打成一片,说话做事都十分有默契,若不是秦昊说他们从前并不认识,踏古都会晃以为,他们是故交了。
是以如此之深的羁绊,秦昊心里一定也很难过,很受打击,倒难为他还能如此平静的回佚慈一句话。
想到佚慈,踏古便又是一愣,她忍不住回头再度看向了他。
闻凤与他大抵都认识几百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