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大人说的是。”站在舵机旁的贝锦泉也道,“这里滩浅礁多,小队人可以乘舢舨上岸,若是大队人马在此登陆,稍有风浪,船只便会给冲上礁石撞毁,加之岸面断崖众多,攀登不易,实非登陆之佳地也。”
此时“威远”舰正沿海岸线缓缓行驶,贝锦泉一直守在舵旁,由于担心浅滩和礁石,他没有让水手掌舵。大副沈仁发站在贝锦泉身边协助照看。
林义哲听了贝锦泉的话,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而是继续观察着海岸。而吴大廷和杨在元听到刚才贝锦泉说的“大队人马登陆”这一句,这才明白林义哲问话的用意,二人想起林义哲刚到鸡笼港时他们前去迎接,之后被林义哲请入密室好一番“开导”的事,不由得又冒出了冷汗。
仍然是一脑子“天下观”的他们俩,根没有想到,以前那些关于“化外番民”的上报折子,会引出如此大的麻烦。
吴大廷作为洋务派官员,对“天下观”和“世界观”的区别也是不甚了了,杨在元更是不用提了,林义哲在痛斥了二人一番后,举了之前的例子,二人这才恍然大悟,禁不住汗透衣襟。
熟悉历史的林义哲知道,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军用了3年时间,仅得到80多平方公里的香港;第二次鸦片战争,历时四年,英国仅得到11平方公里的九龙尖沙咀,法国寸土未得。两次战败,清廷均引以为奇耻大辱。而在1858至1860年,中俄两国无战事,俄人不损一兵一卒,却自中国骗取了100多万平方公里国土。而清朝举国上下无所察觉,也同样是陈旧的“天下观”在作怪!
因为正如日处心积虑制造“番地无主”的论调一样,俄国人穆拉维约夫当年也制造了一个“空旷土地”的概念,声称“空旷土地”即无主土地,不属于中国。黑龙江将军奕山对领土主权毫无概念,竟向咸丰皇帝奏报,称《瑷珲条约》割给俄国的土地“系空旷地面,现无居人”,咸丰也毫无领土主权概念。脑子里幻现出的,全然是“天下观”理念下的抚夷手段:“该夷酋所请黑龙江左岸旧居屯所之外,所余空旷地方,给与该夷安静存居……”
而在林义哲看来,现在的中国。丢失领土、是非颠倒尚在其次,大清帝国最大的隐患,仍然来自传统“天下观”与近代“世界观”之间的彼此隔离!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一已之所能,能“教育”几个算几个吧!
最起码,要保住这座美丽的宝岛,免得它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遭受侵略者的蹂躏!
“水师所有师船都出动了?”林义哲放下了望远镜,又问道。
“回大人,岛各海口水师皆已出动,巡查海岸。驻澎湖之水师也已出动,严查海面,警惕日船出入。”吴大廷赶紧答道。
“这一片儿派了船没有?”林义哲问道。
“派了。”杨在元答道,“只是师船均是福船。驶速较慢,不如轮船便利。是以为防日人走脱。只在沿岸来回巡视。咱们呆会儿想是能碰见的。”
杨在元话音刚落,了望哨便大声的报告了起来:“正前方!发现船只一艘!”
飞桥上的空气顿时变得紧张起来,凡是有望远镜的全都举了起来,向前方望去。
在远远的海面上,出现了一艘帆船。
帆船应该是也看到了“威远”舰,随即改变了航向,驶了过来。
林义哲认出了这是一艘属于台湾绿营水师的一艘炮船,这是一艘老式的福船,体量在中国旧式水师当中算是大的了,两侧开有多个炮门,装备的仍然是旧式的前膛铁炮。桅杆上悬挂的,也仍然是三角形的红底金龙牙旗。
看到这样一艘炮船都出来执行抓捕日人的任务了,林义哲好笑之余,也禁不住暗自叹息。
水师炮船减慢速度,向着“威远”轰隆一声地鸣了一响礼炮,一团硝烟裹着火球迅急地划破海空,在静静的水面上一片片飘散开来。
看到这条师船的管带竟然自作聪明的放起礼炮来,吓了一跳的杨在元心下恼火不已。
贝锦泉强忍住没笑出声来,他冲大副沈仁发点了点头,沈仁发转身离开,很快,“威远”舰也鸣了一声礼炮,作为回敬。
“日人要是乘的轮船,他们就是发现了,只怕也追不上吧?”林义哲看着这条老式师船缓缓驶过,说道。
“属下已经给各师船下了死令,若有不停船受检逃蹿者,即行开炮。”杨在元赶紧答道。
“他们就算跑得快,也跑不过炮弹的。”吴大廷也在一旁说道。
“我估计日人也许乘座的是帆船,而非轮船。”贝锦泉道。
“何以见得?”林义哲问道。
“轮船太过招摇,且船主多为外人,想要做到避人耳目很难。日人欲深入番地查探,为求自保,定会携带军器,一旦遇到外舰临检,便会漏馅。”贝锦泉道,“若是木帆船,比如渔船或是货船,便要隐秘多了。”
“你说的有道理。”林义哲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渐渐远去的那条旧师船,皱起了眉头。
“大人放心,属下已下令,凡是撞见欲至番地海岸停泊之船,无论何等船只,皆需截停检视。”杨在元注意到了林义哲的表情变化,赶紧说道,“日人就是乘座帆船,也是逃不掉的。”
“如此甚好。”林义哲眉头稍舒,目光重又转到了海岸之上。
此时“威远”舰上的人们都没有想到,正如贝锦泉所言,日人这一次乘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