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侄子是什么样子大王是清楚的,他对李星玮会做出如此孟浪的行为不奇怪。
不过,年纪越大,越是昏庸。
而他对李星玮的宠爱,受不得他有丁点委屈。
大王打断鹅黄,气愤道:“洪明月真是好大的胆子,敢对玮儿做出这样的事!”
这句话让鹅黄如坠冰窟。
“但是公主对于李公子来说是特别的。”她急忙解释。
“李公子在公主面前平和温顺,会为了公主在天将明的时候去云记坊买云片糕,在奴婢看来,明月公主就是李公子的心药。”
“大胆!”
大王拍案而起,端起桌案上的醒酒汤,狠狠摔在地上。
这个婢子竟然敢说玮儿有病?气死他了。
轻而薄的骨瓷应声碎成几瓣,一些细小的碎片蹦到鹅黄手背上。
鹅黄被这碎裂的声音吓了一跳,她趴在地上,身子颤抖,仍旧坚持说道:“殿下,公子脾气爆虐,您大费周章把公主送到他的身边,不就是希望可以治好他的病吗?”
李星玮是大王的心病,因为他泰文公主早早地香消玉殒,怀着对泰文公主的愧疚,大王把李星玮宠爱到无法无天。
可这个40多岁的中年男人不愿承认,一直以来,自己都是错的。
想到自己的妹妹,他怒气消散,颓然地坐回榻上,眸中隐隐含着泪光。
泰文是他最宠爱的妹妹,可是李和悌并没有好好照顾她,不仅让泰文日日寡欢郁郁成疾,还亲手杀了她。
他身为一国之君却不能严惩凶手,只能把所有的悔与恨化成无际的纵容,补偿在李星玮的身上。
“你说明月公主能规正玮儿?”
许久,大王开口,声音中透着疲惫,佝偻着的身子显得愈发苍老。
“是!”鹅黄声音有力,给大王一个明确的回答。
大王来不及感叹些许,他听到鹅黄接下来的话。
“但是有人想要公主的命,奴婢希望大王能够派人彻查此事。”
这才是鹅黄来见大王真正的目的。
“交给府判就行。”
“公主以为只是几个盗贼作祟,按照一般的盗窃案上报了。可是奴婢觉得此案疑点重重。”
大王被下面这个不识好歹的婢女再一次点燃,他语气凌厉,颇为不耐烦道:“这种小事你还让寡人派人调查?”
“奴婢只是怕这些贼人不死心,还想刺杀公主。”鹅黄据理力争。
“公主府中的侍卫都上哪去了,保护不了公主吗?”大王烦躁再一次拍在桌子上,“若是明月公主死了,你们全都给她陪葬吧!”
这次,鹅黄不敢接话了,身体绷紧,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太累了,之前南方好几个郡县都有流民落地成寇,和地方官对着干,如今才平息没多久,他还没享受几天轻松的日子,这个贱婢就拿这种小事来烦他
他累了,也老了。
“还不滚!”
鹅黄松口气,立刻提着裙子退出去。
她看明白了,大王只关心李星玮,其他人甚至是明月公主,对他来说都不重要。
等到鹅黄回到千草殿,宫宴已经接近尾声。
明月公主一边吃宫女剥好的葡萄,一边欣赏歌舞。
她偷偷走过去,不动声色把宫女替下来。
拽下一颗碧玉葡萄,小心翼翼剥好皮,放在公主面前的白瓷小碗里。
“回来了?”明月公主目光仍然跟着舞姬中间不断旋转的领舞,问道。
“是。”鹅黄俯首,恭恭敬敬回道。
“最近身子可有不适?”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鹅黄没想多久就想通了,回答道:“奴婢回来的时候遇到宫中以前的姐妹,就多聊了几句。”
洪明月嘴角微勾,似笑非笑,不再说话。
鹅黄见公主表情未有明显变化,心下稍安。
宫门口,参加宴会的人挤作一团,等待自家的马车将自己接回去。
洪明月看着前方叽叽喳喳黑压压的一群人,有心避开,等到人走了大半,才走出宫门。
刚站定,他看到一男一女在不远处聊天,女子背对着他,带着帷帽,不知道是谁。
但是,男人他是认得的,就算此人化成灰他也认得。
李星玮。
今天的宴会是宫宴,本来作为左相的嫡孙李星玮是可以作为家眷参加的,可是左相并不喜欢这个孙子,外出从未带过他。
那他今晚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洪明月暗自奇怪,伸出手整理一下帷帽,领着鹅黄朝另外一边走去。
他可不想被这个人认出来,不然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公子,这是右参赞的嫡女李敏淑,也是王妃的侄女。”身边的仆人小声对着李星玮介绍道。
李敏淑和李星玮打了招呼,见李星玮不欲与她说话,便告辞走了。
实际上,李星玮根本没把这个女子放在眼里,他不管这个女人姓甚名谁,就是天上的仙女,也不能阻挡他找寻那张倾国倾城的面容。
前面见她迟迟不来的哥哥李兴生过来寻她,将李敏淑上下打量一番。
“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没有。”
“你露脸了吗?”
“没有。”
“那你理他做甚?”
“遇到了,总得打声招呼吧!”
李敏淑声音透出一贯的嬉笑,李兴生无奈,伸出手将少女的帷帽正了正,护在她的身后,朝着李府的马车走去。
洪明月并未走多远,就听见他最不想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