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桌上摊开着一幅画,画纸上是点点淡墨痕的梅花,簇簇墨梅盛放在玉白的宣纸上,展现出一副梅海雪香的意境来。
“你说,这是吴昌硕的真迹?”案桌后边,一个留着寸头的年轻人推了推圆框眼镜,将放大镜举在画前,一边来来回回的看,一边怀疑的问。
“嗯。”案桌前,夏可人面无表情,眼眸里的光是冷的,双手垂在身侧,让人看不出心思。
这画是她母亲留下来的遗物,如果不是眼下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她又怎么舍得拿出来卖。
夏可人目光四下里移动,一下就看到了墙上挂着的日历正翻到2019年8月5日这一页。
6号是她还款的日期。
夏可人忍不住暗暗用力,掐紧了手心。
“嗯……就算是仿的,那这仿画人的技术也可以算得上是炉火纯青了。”年轻人终于搁下放大镜,抬起头来看向案桌前的人,小姑娘不过二十二三岁,正是爱打扮如花朵一般的年纪,她却将自己从头到脚裹得暗沉沉,未打理的半长刘海遮住了眉眼,仔细看才能发现,她的模样其实长得精致可人,“我不是不相信你,美女,只是我实在是怀疑,这吴昌硕的真迹怎么会跑你手里去?”
夏可人知道,自己只要一句话就能打消他的疑虑:“我妈是李彤。”
“李彤?!”年轻人惊呼,“我们青川大名鼎鼎的国画大师李彤?”
这年轻人名叫冯嘉宇,在积墨巷的尽头处经营一家百年老字号的装池店,平时除了装裱书画、碑帖外,也会卖字画和字画用具。
做字画的生意自然就会和当地的书画家联系紧密,出名还是不出名的或多或少都会有接触。
青川国画大师李彤的名字,他早有所耳闻。
李彤擅长画花鸟,笔墨滋润,天趣横生,年纪轻轻时一幅画就曾拍下过十万的高价。
不过李彤作品很少,一年到头才画一幅半幅的,还离了婚独自养着一个女儿,日子虽不算清贫,可也称不上富裕。只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在李彤的女儿高考前夕,李彤被查出患上了系统性红斑狼疮,
为了不影响女儿考试,李彤将病情瞒了下来,等到女儿高考完放暑假时,疾病伴随的肾炎已经发展成了重症肾衰竭,一进医院就直接住到了重症监护室里。
李彤的家境并不足以支撑她昂贵的治疗费用,冯嘉宇只是从街坊邻里闲谈中,听说李彤家为了治病卖了房子,还借了不少外债。
眼下看到这女孩子,冯嘉宇才清楚,当初为了给李彤治病,她们家已经是一贫如洗了。
“嗯。”夏可人点头,轻掐了掌心一下。
“那你是,夏……夏……”年轻人搓着脑门,使劲回忆。
“夏可人。”夏可人接口。
“对!夏可人!”冯嘉宇眼睛一亮,激动得拍了下手。
李彤的女儿正是叫夏可人,前几年的名气传得比李彤还大,在念中学的时候就获得了第十一届全国美展中国画银奖,颇有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气势。
只是从李彤离婚后,这夏可人就变得格外的任性,简直乖张刻薄,听说和李彤闹得不可开交,甚至放了狠话说是要断绝关系,还自己一个人跑去外地读了高中。
好些人说,李彤的病就是她给生生气出来的。
不过,这夏可人在李彤去世后就再没听说过什么消息,早淡出了圈子,到如今李彤已经去世了四年,夏可人性子看着倒冷淡了许多。
冯嘉宇叹了口气,取下眼镜缓缓揉了揉睛明穴:“这样吧,你也不容易,我给你介绍一单生意,你要是做成了,收入不比这卖画的钱少。”
“你妈妈也去世了,这画你就自己留着吧,往后或许还有用得到的地方。”冯嘉宇重新戴上了眼镜,“我姓冯,名叫冯嘉宇。”
夏可人松开了手,开口问:“冯老板,你说的是什么生意?”
“mu听过吗?”冯嘉宇从桌案后离开,走向店铺中间的椅子上,一边说话一边坐了下来,见夏可人摇头,展眉一笑,“没听过就对了!这牌子是美国来的,做些包包、皮带什么的,走的是高端定制的路子,在国外据说很火。最近不知怎么的,他们想来中国发展,打算先推出一款小皮具试试效果,选来选去选中了装毛笔的卷帘,准备再选个国画大师造造势。”
冯嘉宇顿了顿接着说:“以我这半吊子的水平这活儿肯定是接不下来的,不过眼下有了你,我们倒可以试一试!”
……
当天下午,夏可人就跟着冯嘉宇去了mu集团。
夏可人脱/下了灰黑色衣服,换上冯嘉宇特意为她准备的古风长裙,一向随意披散着的长发仔细辫盘了一下,她已经四年没有打扮这么鲜亮精神过了。
刚走进办公楼,就有人迎了上来。
“两位就是冯先生和夏大师吧?”年轻人看了看夏可人,指向电梯方向,“请跟我来,蔡总监已经等候多时了。”
在上电梯的时候,夏可人脚下没站稳踉跄了一下,冯嘉宇连忙扶了她一把,顺势凑近她耳边轻声道:“你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的来,这套裙子都花了我几大千,如果是生意没谈成,要你来赔!”
这个冯老板表面一副和气又热心肠的模样,一到关键时候就展露了原型,夏可人是上了贼船,只是她一点也不怕。
小时候她害怕妈妈和爸爸离婚,可他们还是离了,后来爸爸夏三元得了肝癌,她害怕他死,他仍然不可阻拦的病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