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检察院不远处的小卖部里出来的时候,时间已经快天黑了。
撕着封条,磕着烟盒,一根红河跳出来,余罪嗒声点火,美美地抽了一口,然后仰头,呼声喷着烟,好烟抽过不少,不过都没有今天这盒八块钱的烟抽得带劲,一口闷得头晕晕的,刚刚还在电话里跟老爸说了,老爸下了定论:
“看看,还是你爸当年英明,把儿子交给党,比跟着爹强,犯了错误也是党内处分………我说你个兔崽子,没钱朝你爸要,好像我不给你似的……”
老爸千斤担子放下了,余罪心里的大石头也放下了,他从来没有觉得像现在这样轻松过,尽管又特么成了一名不文的穷光蛋了。
当然,装也得装成穷光蛋,这年头没人和你个穷光蛋较劲,干这事他是有心得的。
回望了一眼巍峨的检察院,他撇撇嘴,敬了个礼,然后一甩,衣服披在肩上,得意洋洋地走着,他在思忖着,该去哪儿。回分局回刑警队不好意思,可能处理结果还没有正式宣布。回家吧又远。要不找……栗富姐去?似乎也不妥,栗雅芳回来后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余罪一直在汾西,已经疏于双方的联系了。
他估计呀,难奈寂寞的栗姐没准早特么又有目标了。
或者应该给谁打个电话?安安?也不好,她一直在憧憬着英雄和美女策马驰聘的那种浪漫,这回估计是彻底玩完了。
林姐……还是尼马算了,这几个月了都没给我打个电话。
边走边想着,似乎还是那群狐朋狗友亲一点,正思谋着找谁出来喝一顿时,一辆奥迪泊到了他的身边,他停下了,知道在第一时间谁会出现在他面前。
没错,车门开时,副驾上的许平秋从车里出来了,挥挥手,打发走了车,然后以一种审视的眼光看着从检察院得瑟地出来的余罪。
老许不像局长,像个时刻准备收停车费的黑脸老头,背着手,穿一身便装,两眼瞪得炯炯有神,似乎时刻准备悖然大怒。
“你有长进了啊。”许平秋道,眼光已经唬不住他亲手培养出来的这人了。
“你指什么?”余罪问。
“无耻,阴险,以及算计。别告诉我,你纯粹是是因为良心受到谴责而去自首。”许平秋道。
“那你认为呢?”余罪道。
“我认为啊,这更像一个挟功邀赏,你把整个警队的荣誉和你绑在一起。来洗清你的污点?”许平秋道。
“知己呐,我的无耻,只有您理解。”余罪嗤笑道。
“难道你就不怕错走一步,因为这事锒铛入狱?”许平秋反问着。
“如果我被抛弃,那抛弃我的队伍,还有什么可留恋之处;如果我被抛弃,我就可以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地重新来过,我不害怕,从你把我送进监狱后我就不怕那地方,我倒是有点期待那种结果。”余罪道。
“噢,好算计,进可双收名利;退可以保名节……还能搏得同情啊,呵呵,有两下子,不得不说,你干得很漂亮,不过你怎么敢确定,贾原青会改口?”许平秋问,这个人很多阴险的算计,有时候让他发寒,比如针对杜立才和马鹏的那次,他就想像不出,怎么样表演才能一直骗过那两位。
“我不确定,也没想到他会这样,不过我确定,肯定有人让他改口,我不愿意猜测是谁。”余罪道,看着许平秋。
“还真不是我办的。”许平秋简练说了几句,这一次还真没有把手伸那么长,他也没想到,事情会这样圆满地结束,那个本不该贾原青承担的罪名,他都担下了,听得经过,余罪也愣了,这一次真的是羞愧了,他匆匆地掏着手机要拔电话,可在拔出去的一刹那,又挂断了。
这一次恐怕歉意未减,又增了不少。
“这就是你与众不同的地方,在阴暗的同时,又留一道透光的缝隙,就像江湖人讲事情不要做绝一样,你给你自己留了条后路……这也是我一直舍不得放弃你的原因,你虽然奸诈、阴损、凶恶,可在你的心里,一直留着向善的光明……也许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也许是马老种下的,不过还好,这道坎你终于迈过去了。”许平秋和声悦色地道,摆摆头:“走走?”
余罪讪笑着跟上了,两人且行且走,善良对于刑警是个贬义词,没人愿意承认自己有那种品格,可许平秋知道,余罪身上有,也许是他那种复杂的性格和成长环境,让他具备了对付犯罪的灵性,既能洞悉阴暗的思维,同样能保持一份善性。
“说话呀,别闷着啊。”许平秋催着余罪,大案后头回见他,相隔已有数月了。
“说什么?”余罪不确定地道。
“说说接下来准备干什么?”许平秋问。
“我想像马老那样,辞了职,做生意去怎么样?”余罪道。
“胡扯,平庸可不是你的风格。”许平秋道。
“可我喜欢平淡。”余罪道。
“但你没有马老那修养,也没有他那学识,更缺乏他那种心境,你认为他真的很平淡吗?他一直在默默做事,闲时编撰哑语教材,还为聋哑学校筹资,已经筹到不少了……他不是真平淡,他期待改变的努力从来没有停止过。只有真正平庸的人,生活才会真的平淡到索然无味,他不是,你更不是。”许平秋道。
“可我觉得继续当警察,有一天说不定就把自己送进去了,有时候罪与非罪的界限不那么清楚,就马老那样睿智的人,也没有逃过这个魔咒。”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