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毫无悬念的哀声中,唯独齐国观礼席上,响起一声冷哼。
许象乾双手环胸,不屑一顾:“还没开打就吹牛,我看也不过如此!虚张声势,其内必朽!吓得到谁呢?我们赶马山双骄,绝非浪得虚名!姜青羊能与我许象乾齐名,断不会被这种小伎俩影响!”
坐得足有三丈远的照无颜,瞥来一眼,淡声问道:“听起来赶马山双骄是这么的厉害,请问与姜青羊齐名的你,打得过天府修士吗?”
许象乾理直气壮地道:“暂时打不过。”
子舒晃了晃头,有点没想清楚,许高额为什么能把“打不过”……说出“不过如此”的气势来呢?
你要是只看他的气势,不听内容,倒像是他一只手就能捏死秦至臻似的。
场外的杂声,当然不会影响到演武台上。
虽则许象乾是在以自己的方式为他张势。
但姜望并没有听到许象乾在说什么。
不过在台上的他,于此刻,也与许象乾达成了某种程度上的一致。
有趣的事情正在于此,“赶马山双骄”竟然在此时,产生了微妙的默契。
姜望也是到这个时候,才突然意识到。
秦至臻和他的战斗,早就已经开始!
从内府选拔赛时,秦至臻向他走来的那一刻开始,秦至臻就已经拉着他,进入了只为双方而设的斗场。
八强战中,其人与北宫恪的那一战,是打给他姜望看的!
那时候的秦至臻,虽然是要让北宫恪显尽精彩,但牢牢掌控局势的他,根本没有必要同耀五府。
不必为而为之,何也?
当然不是为了夸耀自身,而是为了让姜望看得清楚。
那一刻的五府同耀,和这一刻的拔刀自述,都是基于同一个目的树立他无敌的声势,让姜望未战先怯,于势上先输一筹!
姜望当然相信,秦至臻不至于夸大其词,也的确有足够的实力。
其纸面实力,是内府绝顶。
只不过问题在于
其人所说的、更胜一筹的刀术。
是像黄舍利和赵汝成那样,略高境内绝顶一丝。还是像斗昭那样,拔高一层呢?
甚至于对姜望来说,这也根本不算问题。
哪怕面前这人真有重玄遵之神通、斗昭之战技,无敌于同境,傲视天下英雄,难道他姜望就会退缩半分吗?
许象乾虽然经常胡话连篇,但有一句话说得没错,姜望此人,如何会被影响?
王夷吾也曾同境无敌,雷占乾也曾独占乾坤。
但现在是他姜望站在这里,剑试天下英雄!
他面对过的敌人,感受过的绝望,是很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想象的。
在人们或担忧、或怜悯、或庆幸、或期待的目光中……
姜望眼神宁定,只按剑道:“我持长剑东来,为试天下英雄。同境之内,海外已无对手;剑锋所向,东域难有良逢!今日若能一见绝世之刀,我当歌之咏之,不胜欢欣!”
此情此景,此人此言。
见者心驰神往,听者激荡胸怀,无不为这话里的豪气动容。
满腹豪情,尽在此言中!
在这样的时刻,姜望固然是豪气冲霄,秦至臻的气势亦在拔升。
他一路自西而东,因为那剑绝渭水的古飞剑传人,的确视姜望为夺魁路上最大对手,给予最大的尊重。
尊重对手的方式,就是尽最大努力去击败他。
所以从第一天相见,便开始争势。
包括丢下曾与向前交战的消息,包括并耀五府,也包括自述刀术。
他当然是要压垮对手的,但倘若对手真就这样被压垮了斗志,他反而只会失望!
现在很好,现在真的非常好。
他感受到对手毫无畏惧的强者之心,也沸腾了自身灼热的战意。
于他而言,今日此战,才是他来观河台的第一战!
但是愈激荡,他反而愈平静。
惊涛愈怒,礁石愈默。
他右手横刀,左手在黑色的长刀上轻轻抹过。
说道:“总在说书人口中,听到这句话‘横竖都是一个死’,因而此刀,名为横竖。”
生死在说书人的口中,总是轻飘飘的。但具体到每一个人身上,又是一生之波澜。
其渺小也如此,其浩瀚也如此。
感受到这份庄重,姜望亦左手握剑,横于身前,回道:“我有不能忘之人,不能忘之地,不能忘之恨。故而此剑,名为长相思。”
道出剑名的这一刻,他仿佛感受到了长相思的心情。
那所谓名器生灵,剑灵孕生,并不是另一个生命的诞生。
生死轮回的奥秘,远非现在的他所能企及。
应该说是他的情绪、他的感受、他的体悟,在朝夕相处中,浸染了这柄剑,凝聚成一体,又在神通之光的温养下,孕生出灵性。
所以……
长相思的激动,是他的激动。长相思的沉重,是他的沉重。
长相思的心情,是他的心情。
在这一刻,他的心情,流淌在长相思中,长相思,也为他而缄默。
秦至臻异常庄重的仪式感,想来也是为了更好把握他的刀,更好迎接这一战。
姜望完全感受得到这份端正的对待,也因而在想
那个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向前,用鞭子赶着都不肯动弹的向前,给面前的这位天府修士,留下了什么?
让这样五府同耀的绝顶天骄,也留存了这样大的尊重!
他又迅速将这念头斩去,眼下必须专注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