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国家的律法都无法延伸至此,俗世的任何道德、戒律都不在此生效。
这里只有一个声音,一种规则。
这里只有一个罪名
付不起命金只能等着被人杀死的……“穷”。
有人视之为西境的毒瘤,有人视之为现世的净土。
但不管人们怎么说,怎么看待,它都静默地矗立在这里,并且也将长期矗立下去。
洛国且不去说,如今庄国崛起,雍国革新,两雄对峙,这交界之地倒是愈发稳固了。大概是谁也不想再启国战,都需要这么一块地方来缓冲。
于是不赎城愈见繁荣。
不能说它是滋生罪恶的土壤,但它的确是容留罪人的牢笼。
只要缴纳了足够的命金,就能在这里生活,能够生活得很好。无论善恶老幼。
没有命金,就没有命。同样无论善恶老幼。
靠坐在城门边的罪卫,已经打了好一阵盹。
虽然这座城市里都是恶徒,但他并不需要担心有谁闹事。不赎城的武力,早已在过往岁月里被一再证明……现在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需要证明的时刻。
半睡半醒的昏沉中,有一个人走到面前来,停在了面前。
这人戴着斗篷,身穿麻衣,面容隐藏在斗篷下。
很有礼貌地站在那里,像是在等他醒来。
这种礼貌,跟不赎城的气质格格不入。
罪卫瞥了这人一眼,就不再关心,是男是女、是美是丑、揭不揭面都无所谓。她只是打着哈欠问道:“知道规矩吗?”
斗篷下是一个年轻的声音:“愿闻其详。”
年轻人在这座城市不太好活下来。
因为年轻人往往还有脾气,而本事又还没长成。
不过这也不关他的事。
罪卫虽然不怎么耐烦,但还是把命金的规矩讲了一遍。
“说吧,你打算为自己的小命花多少钱?”罪卫背完了规矩,便懒懒地拿来入城简,提起笔来说道:“友情提醒,惜财的人往往在这里活不久。”
“呃。”来人顿了顿,问道:“最低交多少?”
罪卫捕捉到了一种不太美妙的气质,把入城简和笔一收:“你可以一分钱都不交。”
“那就不交。”斗篷下的年轻人说道。
很自然,很顺滑。
几乎是同一时间,聚集在城门附近,或站或躺或靠的那些人,全都投来了凶恶的眼神,个个如饿狼一般!
在这里盘桓的,都是因为各种原因,在城里已经快待不下去的人。可是他们当初来到不赎城,就是因为在外面活不下去。现在离开,只会死得更快。
他们每天蹲守在这里,等待有可能的“新肉”。
虽然会选择来不赎城生活的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但也总会有一些摸不着情况的愣头青出现,在这个残酷世道,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比如眼前这个。
一身拙劣的伪装,以及年轻人特有的自负。
大概在什么地方,做下了一些也算轰动的事情,便自以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自觉可以在任何地方横行。
他是需要教导的。
当然,也许不需要教导,只需要埋葬。
聚集在这里的人如鬣狗,但不赎城的罪卫也不会理会他们。有这么一群鬣狗在这里,进城的新人往往会舍得多交一点命金。
毕竟他们罪卫有规矩,不能像城里其他混蛋一样,直接动手抢劫。
城门边的罪卫,才不管新人会迎来什么样的命运,见新来的这个不肯交钱,也懒得劝什么。只随意地道:“那就进去吧,还愣着干什么?”
“呃,有一个问题。”斗篷下的年轻人,根本没有在意那些凶恶目光,只是看着守门收钱的那名罪卫,依然保持着礼貌:“我来找一个叫连横的人,请问该往哪里走?”
笼罩在城门附近的凶狠目光,一瞬间全都散去了。
捉虱子的捉虱子,睡觉的睡觉,晒太阳的晒太阳。
一来就找罪卫统领连横的,不管是因为什么事,都不是他们能够得罪得起的。
唯独城门边的罪卫没有任何态度上的变化。
交钱或者不交钱,找连横或者找张三,都只不过是一个影响了他打盹的人。
有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进去问别人。”
“真是的,我就看个门,不能什么事情都找我吧?”
戴斗篷的年轻人倒是脾气很好的样子,完全不像其他初来不赎城的人那样暴躁凶狠。只是点了点头,还说了声:“打扰了。”
便自己往城里走去。
他是一个刀钱都没缴纳,命金为零的新人。
他独自走进了西境三国最恶的城市里。
并没有人来骚扰他,但也没有人搭理他。
“你好,请问……”
凶神恶煞的人们,各走各的,连一个好奇的眼神都不看。
这里的居民每天只操心怎么活着,怎么活得更有乐趣,并不在意其它。
姜望站在大街中央,很有礼貌地抬手抬了半天,没有得到半点回应。
终于是放弃了。
他转过身,看向靠在城墙附近的那些人。
其中有一个人的目光,先前恶意最深。
姜望直接走了过去,挡住了他的阳光。
这人抬起头来,有一只眼睛是瞎的,另一只眼睛也在眉骨那里有一个刀口,整个人有一种骨子里的凶狠。
“这真是一个冷漠的城市啊。”姜望道。
独眼男人警惕地看着他,并不说话。
“你应该没有命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