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子一转,她在偌大庭院中找到那人,他今日着紫色劲装,双手套着黑色护袖,玉冠束发,比起往日更坚毅俊美。
指了指他面前桌上一字排开的几把弓,七爷扬唇一笑,潇洒恣意:“来,挑一个。”
她低头细看,这几年自己用的弓箭都是最寻常的,而摆放在她眼下的这几把弓成色形态各有千秋,是个中精品。有的精巧雅致,一看就是女子用的轻弓,有的形状粗豪,洒脱跋扈,浑然天成,是男子惯用的弓。
她的指尖,停在其中一个刻着飞鹰的银弓之上,握在手中,分量不轻,暗暗摩挲,却更是爱不释手。
七爷但笑不语,自顾自拿了箭筒和弓上马,韶灵跟在他的马后,不远不近,始终保持三五步的距离。
在路口跟七爷分道扬镳,约好半个时辰后,再来清点各自的猎物。山林中草长莺飞,野兽众多,她却无心分出胜负,好几回对着远处的飞禽走兽抬了弓,最终不曾拔箭。
天气转暖,她手心发汗,握着银弓更觉沉重,在丛林中觅得一处水潭,她俯身掬水,若有所思。
马伯看的紧,她根本不能踏出云门一步,今日能跟七爷单独出来,是千载难得的机会。
半个时辰……快些的话,她能到幽明城的城门,只要一出城门,她就自由了!
事不宜迟!
她朝着水中的倒影笑了笑,果断起身,刚一回头,一抹寒光刺伤她的眼,她措不及防地伸手遮挡。
她半眯着眼,透过指缝的空隙定神去看,胸口微震——二十步之外,七爷坐在白色骏马上,手中的金色弓箭对着她,发着刺眼的光。
金铜色的箭头,磨得锋利尖锐,箭在弦上,弓拉到最大,蓄势待发。
周遭的空气全部凝固。
韶灵甚至听得到自己的呼吸。
她盯着七爷身下的马脖子,他不知何时解了金铃,她才不曾听到身后的动静!
那张天人般的俊美面孔上,只剩下淡淡的神情,他的眼底仿佛看不到水边的韶灵,没有一分动摇,蓦然松了手。
那一支箭朝着韶灵飞快射去!
她来不及闭眼。
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声响。
七爷低沉淡漠的嗓音传来,不疾不徐。“还不收拾猎物?”
转过头去,水边一只野鹿已经倒下,弓箭没入它的脖颈,只留有箭尾,它挣扎了两下就断了气。
她心中一寒,面色冷如冰霜,手中的银弓握得很紧。难道今日他假借狩猎之名,实则试探她是否有背弃之心?!如果被他发觉她有私逃异心,他会一箭要了她的命?!
七爷不曾看她,缓慢至极地摸了摸自己的弓,傲兀而讥诮:“没本事猎到猎物,看来要空手而返。”
韶灵翻身上马,从背后箭筒拔出一支箭,架上银弓,她面无表情地拉弓,蓦地转身,弓箭指向七爷的方向。
他微微抬了抬眼皮,神色未变,侧脸一片阴沉晦暗,缓缓扬唇,眼底平静的毫无波澜。
她眯起眼,紧抿红唇,箭飞了出去,从慕容烨的护袖旁斜斜擦过,射入一旁的草丛中去。双腿一夹马背,骏马奔去前方,伸手一捞,将一只黑色野兔丢入马上麻袋。越过七爷的那一刹那,韶灵双手勒住缰绳,眼底凛然分明:“胜负未分,主上。”
男人闻言,低笑出声,仿佛根本不在意,她的大逆不道,以下犯上。
韶灵策马而去,血色尽失,紧握缰绳。他们开始渐渐暴露彼此的真面目,数年和睦的假象,居然抵不过这数月的腐蚀。
他不纯良,她亦不无邪。
缓缓放下银弓,韶灵垂下右手,藏在衣袖中的五指不自觉地轻轻抖动,这把弓看似精巧,分量不小,她频繁射箭,终究是太勉强自己了。
耳畔突地传来一阵春雷声,她仰着头望向天际,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打在她的身上,落入她的眼里。
“去山洞躲雨!”七爷从她身后奔驰而来,语气仓促霸道,一股子命令人的神气。
两人将骏马拴在山林中,找了个树枝遮蔽的山洞口,一场仓惶的大雨,堵住了他们回去的路。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找了些枯叶枝桠,在洞口生了火,这一场雷雨,说下就下,兴许一时半刻,也停不了。韶灵盯着那团细微的火焰,她自认并不胆小,在水边的那一幕,她却惊魂未定。
蹲在洞口,她将野鹿收拾干净,雨水冲刷了鹿肉,血水从她的指缝中溜走,突地一道震耳欲聋的雷声,几乎是在她身旁打下一个惊雷,她的手一抖,半响怔然,最终才不动声色地起身。
“你当真以为,爷会射杀你?”七爷坐在篝火旁,眼底晦暗晦明,嗓音很低。
一想起她在水边回转身来的面若死灰,她的腰挺得青松般耿直,睁着眼忍耐靠近的死亡,指节紧紧握住银弓,指节白的泛着森然的光……他的心一刻刺痛,措不及防,像是摸着一匹美丽的丝绸,却被残留的一根细针刺伤了手。
韶灵抬眼看他,凝望着他许久,她早已在心中默念他的名字一千遍,一万遍。
慕容烨,若何时你要践踏我的命,我也不会善罢甘休。
不过是……玉石俱焚罢了。
她默默一笑,不置可否,将腰际的竹筒打开,往每一片鹿肉上撒着盐粒。
“你平日里说的那句话,如今有了用场,你真是脑子烧糊涂了——”慕容烨邪气地一哂,露出森然白牙,宛若优雅野兽。
她扭过头去,沉默地在支着的木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