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得到连翘的禀告,宋乘风骑着最快的马赶到城门外。
如今正是黄昏时分,远方一望无垠的金色沙漠,韶灵一袭白衣,被暖风卷起,白色软靴踩踏在马蹬上。
韶灵望向来人,眼底凌冽。
两人称兄道弟一晃就是三年,他鲜少见到韶灵如此冷漠,就像是祁连山上的冰雪,常年不化,又如天山上的寒风,可以轻易置人于死地。
宋乘风神色凝重,问道:“你要离开大漠了?”
他知晓,她并非短暂离开一阵子这么简单。她原本就不属于大漠,迟早会回中原,战事渐近,他同样希望她尽早走。
韶灵腰背挺拔如青松,从马背跃下,走近他,抬眼凝望他,目光清幽。
当年她孑然一身逃到大漠,结交了宋乘风这个贵人,本该认真道别,但此刻她却词穷。
“小韶——”宋乘风抓住缰绳的五指用力,他不曾下马,坦然笑道,一如既往洒脱恣意。“何时你到京城,一定来找我,就像我们在大漠一样。”
“好。”她微点头,她当真把宋乘风当可信的兄弟挚友,只是,她也有苦衷。
那个生她养她的地方,唯一的亲人临终耳提面命要她不再去京城,她铭记于心,不敢忘,不能忘。
哪怕她当真去了京城,重遇宋乘风,他们也不见得能跟在大漠一样没有忌惮。
他才二十来岁,已经当上了将军,在朝中是从三品的官员,而他姓宋,她若要追究,真相就在咫尺之间。
“宋大哥,不必再送。”
她朝着宋乘风挥手,唇畔笑意挥洒,墨石般眼眸愈发清澈明亮,闪耀逼人。
见他下颚轻点,她随即调转马头,不见半分拖泥带水,仿佛告别的不过是个陌路。
宋乘风眸子微眯,英俊的脸被晒得黝黑,星眸内一片沉寂。
十八岁的少年郎,也大多是她这等个头风姿,但何时起,他总觉何处不太对劲。他笑了,自己真是个呆子,只懂得率兵征战。
但愿下回见她,她心愿达成。
到大漠六年多了,京城对于宋家,已不再是一块福地。
宋家红极一时,炙手可热,先帝的正妻元戎皇后是宋家之人,而他正是宋皇后的亲侄子。若宋皇后还在世,宋家不会没落,而他,也会被委以重任,成为皇亲国戚中最显要的后起之秀。
而不是,守着这大漠西关,常年不能回京,孑然一身。
只要打胜了这一仗,他就能凯旋而归,让宋家扬眉吐气。
幽明城。
“马伯。”
她低低唤了声,其实走的时候,没想过还会再回来。她再无往日的洒脱飞扬,眼瞳黯然寂寥。
灰衣老人只是淡淡睨了韶灵一眼,头一点,给她开了门。“七爷在歇息,你进去等会儿。”
马伯还是老样子,谁都不在他眼底,只有一个七爷。过去他常常训斥她,而如今……连骂她都不屑了?!
韶灵见马伯离开,她才踏入屋内。屋里果真安静沉寂,就像是无人的山洞一般。
这儿的摆设,几乎没动过。
角落摆放着金桐色的熏炉,上有镂空的山形盖,盘踞一条口噙夜明珠的蛟龙,蛟龙卧在莲花花瓣上,栩栩如生。
一缕白烟从镂空炉盖之内袅袅而上,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道,染上她的衣袍……她垂眸一笑,好久没闻过白檀了。
韶灵等候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曾听到内室传来任何声响,总算抬起头来。
置于窗口旁的花梨木软榻上,斜卧着一人,身着紫蓝色华服,散乱着青丝,头枕着一个玉枕,微风徐徐,吹动几许,那人依旧安静沉睡。
静中有动,动中有静。
她微微眯起美眸,仿佛是在欣赏一幅画卷,更有几分明目张胆。
这几天连夜策马从大漠赶回幽明城,一路上鲜少下马,实在逼得急了,骑马都能睡着。如今身处幽谧祥和的环境,她偷偷闭目养神。
“站着也能睡?”
一道低声调笑,突地传出,落在韶灵耳畔,却是振聋发聩。
她陡然间睁开双目。
直直望入那男子的眸子,宛若无底深潭深邃,却不见半分戾气,只见一片恍人心神的狂狷。
三年不见,他快成一个妖孽了。怪不得,江湖上有人称他为“妖烨”,便是指的他这般妖冶魔魅。
他起身,散乱青丝垂在脑后,修长双腿交叠,衣袍花般盛开在他身下。淡唇勾起笑意,他宛若丛林中一头刚醒来的野兽,形态优雅却又危险之极。
韶灵跟他对视,神色沉静,如临大敌。
远在大漠,关于云门的传闻,她也是常常听到。三年里,江湖传闻云门主人性情大变,杀人成瘾,比起以前的暴戾,有过之而无不及,他已经成了杀人魔头,再多鲜血,也无法平息他心中魔性。
“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终于回来了——”
刀削般的薄唇旁,卷起莫名深意的沉笑,他眼前静立不发一语的女子,一袭白袍,纤长挺拔,只以一柄木簪束发,风尘仆仆。她将这套寻常的男装穿出几分fēng_liú意态,随性潇洒,并非一日促成。
邪肆目光一路往下,移到她宽松的胸前,一看就是长年累月裹着束胸布,难以窥探一分旖旎春光。他悠然浅叹:“三年不见,你长大了……”
真不知,是否这儿也长大了?他正这么想,邪恶笑意更加恶劣。
他的轻佻露骨,下流张狂,实在到了令人无法容忍的地步。韶灵淡淡一看,上苍果然是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