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绸缎真是好看。”展绫罗指着摆放在最中央的那碧色印纹缎子,凤眸中闪过笑意,转身朝着掌柜说。“掌柜,就拿这个。”
“夫人,这……”周掌柜愣住了,他正想将缎子拿去裁剪,可这位展夫人又是常客,他有些为难。
展绫罗一看他的脸,不耐地冷哼一声:“你睁大眼睛看看,我可是你的熟客,还怕我出不起价钱?”
“夫人当然买的起。只是这个江南云锦,已经被人定下了。”周掌柜不得不说了实话,满脸通红,他了解这个展夫人的脾气,不敢得罪。
展绫罗环顾四周,这个铺子里没有闲人,她双臂环胸,耻高气扬,鼻子出气。“被定下了?那就是还没付清银两,先到先得,怪不得谁,这世道只认银子不认人。”
布帘之后,隐约有了动静。
韶灵缓步走出内室,她淡淡望着眼前的三人,却安静地不说话。
周掌柜的脸上挂不住,赔笑着问。“这位小姐……这可如何是好?”
“既然夫人喜欢,君子不夺人所好,你就卖给这位夫人吧。”韶灵的眼神落在展绫罗的脸上,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华服美饰,活的滋润。只是透过方才的蛮横言语,可见她为人没有任何改变。
她盯着展绫罗的凤眸,眉眼之间尽是温和笑容。
展绫罗当下面色微变,看她如此平和,眼底满是高贵的骄傲。
许久不曾开口的年轻女子轻笑一声,嗓音悦耳动听。“小姐好气量。”
季茵茵的声音……原来不若恶鬼般尖利,相反,宛若黄莺般动人。韶灵转身看她,笑而不语。
气量?
她该有多大的气量,才能活至如今啊!
“我跟小姐年纪相仿,看东西的眼光,也该相近一些。”季茵茵脸上有笑,做的周到得体,善良的令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母亲,我给这位小姐重选一匹缎子,作为她成人之美的谢礼。”
展绫罗一脸赞同,以她为傲,点点头,称赞道。“好,应该的。”
多么有礼貌,懂礼数的母女两人!九年不见,季茵茵居然也跟闺秀一般知书达理,温柔娴静。
韶灵垂下眸子,抿唇一笑。一抹森然,在眼底转瞬即逝。
“这位小姐,你看这个颜色如何?”季茵茵选中一个紫鹃色的绸缎,纤纤素手一指,光洁柔嫩的双手,像是凝脂白玉。
“很好看。”韶灵回以一笑,目光从季茵茵的脸上无声无息落下,停在她的衣领口,一截细细的金链,落入她的眼中。
“掌柜,记在我的账上。”展绫罗在身后说,掌柜派手下将缎子亲自送到路口的马车上。
一辆烘漆马车,帘子垂着七彩流苏,停在不远处。韶灵依靠在门口观望,看着两人上了马车,马车徐徐驶离。
周掌柜在一旁道歉:“小姐,真是对不住了。你要不再瞧瞧别的,小的算你便宜些。”
韶灵却没有回头,低低地问,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掌柜,她们是谁?”
“那位夫人原本是太傅夫人,那位小姐是太傅之女,一年前,她们来了阜城,投靠侯府。整个阜城的人都知道,这位宫小姐,将来是要嫁给侯爷的。”
韶灵安安静静地倾听着,心中没有半分波动,转身走入铺子,气定神闲地选了好几个衣料。
“那位宫小姐,真是貌若天仙——”韶灵笑弯了眉眼,在长台另一侧挑选云带配饰,素手掠过一枚红色盘扣流苏,她朝着镜中的自己比对,神态悠然从容。
“这位小姐,你也是个美人。小的做了半辈子衣裳,见的不下千人,向来不说假话。”周掌柜望着韶灵,这个年轻女子素衣素颜,不像贵族小姐精于装扮,但一举手一抬足,骨子里透出来的妩媚慵懒,闲散淡然,却硬是为她赢来几分活色生香。
韶灵轻轻一瞥,并不追究掌柜的话,将这一枚红色流苏,挂在自己的衣襟上。
这一日,她等了好多年。
她们以为她已死,但她却还活着,而她从未放弃过复仇。
她无法容忍别人庆祝她的不幸。
素手半眯美目,红唇高扬,无声冷笑。
久别重逢,她们早已认不出她来,更不知她会是她们将来的恶梦。
既然她已经是无人记得的太傅嫡女,那她会让他们一点一滴都记起来的,这辈子,休想忘掉!
马车徐徐开往侯府,窗边的七彩流苏翩然飞舞。
“真是便宜那小蹄子了——”展绫罗一上了马车,就换了副嘴脸,暗暗不平,怒气难消。
如今她们母女寄住在侯府,虽然衣食无忧,但手边也并不阔绰,一匹上好的绸缎,却是平白无故给了陌生人,她当然不太乐意。
季茵茵脸上的笑,渐渐被冲淡,她一手覆上展绫罗的手背,柔声反问。“母亲何必跟她计较?”
展绫罗不再言语,美丽的脸上却尽是不快。
“我们是有身份的人,怎么能跟他们一般见识?”季茵茵将螓首依靠在展绫罗的肩膀上,粉唇扬起,眼底落入轻蔑不屑。
展绫罗轻轻拍着她的手,怒气冲冲的脸上总算有了笑:“果然是我教养出来的女儿,知书达理,端庄文雅,谁看了都喜欢。”
“那匹缎子不过十两银子,若是我们跟她起了争执,她去散播不利我们的流言,那倒是划不来的,母亲。”季茵茵缓缓悠悠地说,文雅秀气的小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果然是你想得周到。”
展绫罗沉下气来,听她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