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玥郡主的家世背景,是令她被众人艳羡的目光所包围的真正原因。
但她看来,似乎没自己想象的高傲清冷——十七八岁的女子,盘着头,一袭翡翠色宫装,个子稍比韶灵矮一些,面庞圆润,眉目端正,粉唇边抿着笑意,看来颇有几分少女的娇憨,单纯又讨喜。
目送着宫女跟宛玥郡主离开的身影,韶灵的眉目之上没有染上任何情绪,深宫对她而言,称不上是虎狼之地。她亦不愿被坏心情左右自己,若是在张太后的殿内受了气,她离开皇宫的时候,都会到御花园欣赏一番用重金堆砌出来美景,等心情变好了再离开。从不让慕容烨察觉到,她在宫里曾经被张太后挑剔指责的不快。
双手攀附在白玉栏杆上,她遥望着湖边的杜鹃花,刚刚盛开,姹紫嫣红,春日百花争艳,但所有美丽的风景,都被筛选过,寻常到处可见的迎春花,金灿灿的,在宫里却一枝都看不到。
“御花园春花灿烂,唯独你看杜鹃。”
一道有笑的男人嗓音,从身后徐徐飘来,稳重又风趣。
韶灵回头看他,稍稍迟疑,便对他低头欠身,浅笑倩兮。“白居易赞曰:‘闲折二枝持在手,细看不似人间有,花中此物是西施,鞭蓉芍药皆嫫母’。可见就算在诗人的眼里,杜鹃也是与众不同的花中西施,绝艳动人。”
一身黄袍的御塬澈稳步走来,他风神俊秀,英俊非凡,少年帝王的隐忍跟举步维艰,早已在他的身上褪去。但对于韶灵而言,她更觉御塬澈是老虎一样的男人,他英俊又年轻,风度翩翩,言语风趣,对女人的心思极为了解,也很能体贴容忍……兴许女人见了他,马上就会陷进去。
“免礼。”御塬澈大手一抬,俊脸有笑,风度颇佳。“朕上回看你,也是十天前了,朕听太监说,今天太后宣见宛玥郡主,难道你是陪她一起来的?你们是姊妹关系吗?”
韶灵笑着摇头,她虽然出现在皇宫,跟任何一个皇亲国戚都扯不上半点关系。
御塬澈心中存疑,看似她不穿宫装,也并不装扮华丽,不像是显赫家族的千金小姐,但皇宫岂是一般人可以进的?!莫非……是他后宫妃嫔的家人?他的后妃一年可以请家人进宫做客一次,这是先帝就定下的规矩,免得后妃常年在宫内寂寞。
他却不急于逼问,他要想摸清韶灵的底细,自然有的是法子。他的后妃大多都是大家闺秀,他已经到了不需要用政治婚姻来拉拢人心的年纪,哪怕眼前韶灵的身世背景再显赫,也无法震撼他。若是韶灵的身份卑微,他心中清楚就好,不必再人前给她难堪。
他对女人的心思,当真把握的丝丝入微。
“皇上也来赏花吗?”韶灵弯唇一笑,轻声问道,两回偶遇,都是在御花园,看来往后,她不该再来此处,免得多生风波。
御塬澈唇畔的笑意,越来越深,眼神诡谲深远。“算是吧。”在御塬澈的眼底,美丽多姿的女人,又何尝不是一种花?他的后宫,有牡丹,有白莲,有青兰,唯独少了一株杜鹃。后宫的妃子有的人半年也见不到他一面,但短短半月,他却跟韶灵撞见了三次……似乎,偶遇也是上苍注定。
韶灵一脸沉静,在皇帝的面前,她不愿袒露真实模样,伴君如伴虎,若能预见,若能选择,她一定会躲着不见天子。
她正想开口告辞,却听得御塬澈说道:“人前的时候,你称呼朕为皇上,没人的时候,你私下可以叫朕六爷。”
六爷?韶灵面色一白,在宫外的那个晚上,她的确将他错认为“七爷”,话一出口,覆水难收,御塬澈在皇子之中排行老六,但如今是天子,最高位的男人,居然可以容忍别人称呼他为“六爷”?
“皇上,民女不敢逾矩无礼。”韶灵垂眸,一脸恬然。
御塬澈的眉宇之间,很是坚定:“皇宫里多得是严谨规矩的人,朕想见的,是本来的你。别被这些规矩束缚了,不管你做了什么事,朕不会用皇宫的条条框框来要求你,朕恕你无罪。”感染他的,是那个在宫外自由自在笑靥明丽的女子,而不是在宫里束手束脚的她。
韶灵见天子如此执着,她若继续忤逆御塬澈,激怒了天子,无疑是给自己找麻烦。她暗暗叹息,脸上却还有笑,柔声说道。“六爷。”
御塬澈赞赏地看了她一眼,二十五年来,没有任何妃嫔这么称呼过自己,如今听着,除了新奇之外,还有一种别样的滋味。
“灵儿,你在这儿。”慕容烨的低沉嗓音透露出一股莫名的冷淡,疾步匆匆,朝着湖畔走来。
韶灵眼神诧异,错愕地问。“七爷?你也在宫里吗?”
她今早出来的时候,慕容烨根本不曾提起他要进宫。她的目光追随着慕容烨的那一刹那,错过了御塬澈眼底的黯然。
御塬澈没料到,韶灵口口声声的“七爷”,竟然跟自己有这么大的渊源。但一看到慕容烨,再回想韶灵如何会错认两人,自然了然于心。
慕容烨的薄唇边卷起莫名的笑,哪怕皇帝在场,他亦不曾收敛天生的狂妄跟邪气,大大方方地开口。“皇上召见,我能不来吗?本想去仁寿宫等你,可没见到你。”
他依旧称呼御塬澈为皇帝,今日是这对双生兄弟第一次见面,两个面目相近的男人站在对面,每张脸上都有笑容,但看来并不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