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贤如刚走到房门口,陶梅就劈头盖脸地连哭带骂。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件一件东西就被扔了出来,犹如从敌人碉堡里射出的子弹那样的密集,那样的硝烟弥漫,枪林弹雨……
突然,随着沉闷的嘭的一声,只见胡贤如的手表被重重地摔在地上。
“我的表!”胡贤如赶紧跑过去把手表捡起,可是,表盘的玻璃已经摔碎了,表盘也脱落在地。这是一块新款商务防水手石英表,上还有块带有日历显示片。
这块表是胡宛如参加工作后从轻露商城买给哥哥的礼物,也是她买过的最贵的一块手表。
胡贤如赶紧从地上捡起手表,蹲在地上一点一点捡拾着零星的碎片,连一个细小的玻璃渣也不放过,他一边捡一边比划着往一起拼……顿时,胡宛如的眼泪流了出来。
她大步上前抓住胡贤如的手腕说:“哥,咱不要了,我再给你买一块……”
胡贤如抬起头,泪眼朦胧。
“宛儿,哥对不住你。哥没有把你的礼物保管好……哥就喜欢这块表,这是你工作后用第一个月工资给哥买的礼物,是你的一片心意……”
“哥……”胡宛如嘤嘤地哭了。
兄妹俩泪眼相望,无声胜有声。
突然,胡宛如转身扑倒在哥哥身上,就像爸爸去世后他们在遗像前一样抱头痛哭起来。
看到兄妹情深,坐在客厅的妈妈只是一个劲地流泪。
片刻之后,胡贤如突然猛地站起来,攥紧拳头要朝房间冲去,胡宛如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一个劲冲他摇头,泪水洒落在胡贤如的手背上,滚烫,滚烫!
陶梅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她发完疯后背了个包大步走出房间,径直朝大门走去。
“你要干啥去?”胡贤如问。
“你管不着!我爱去哪就去哪……反正,我不会待在这个破地方!”她狠狠地撂下这句话,旋即拉开了防盗门。
“滚!有多远滚多远!永远别回来!”胡贤如冲着她的背景怒吼道。
门啪的一下关上了。
一场因钱而起的风波暂时平息了。
家里死一般的静。
过了一会儿,胡宛如妈妈起身朝卧室走去。
“妈……”
她似乎根本就没有听到胡宛如的声音,胡宛如赶紧追上去,可啪的关门声将她拒之门外。
胡贤如跟雕塑一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上一片狼藉。他手里还拿着那块表盘和碎片。
胡宛如看了哥哥一眼,默默地回到了自己房间。
今天是个没有月亮的夜晚,今天注定也是一个不眠的夜晚。
夜深了,窗外像是被黑色的幔布遮住了,严严实实的黑。胡宛如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往事历历在目,爸爸的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她从枕头下摸出那张50元面值的纸币,在指尖间轻轻地揉搓着。这是她和张思雨去轻露商城买手表时,张思雨从收银员手里换回来的钱,这张钱是爸爸给她的压岁钱。
爸爸刚去世的那段日子,胡宛如跟今晚一样夜夜失眠,那时她才上初中,还是一个感情脆弱的少女,每每想起爸爸,她就从枕头下取出爸爸给的压岁钱,一张一张地数,一遍一遍地数,的数钱声仿佛是爸爸在耳边轻声说话。
胡宛如完全理解妈妈不愿意用抚恤金的心情,自己何尝不是?她一直舍不得花这些压岁钱,只是为了给哥哥买手表才咬咬牙把压岁钱全拿了出来……她非常感谢张思雨,要不是她把这张钱换回来的话,现在她也就没有了念想,张思雨的话还言犹在耳:“不管到了什么时候,这张钱你都不能用,有的东西一旦失去了就不会再拥有。”
胡宛如的鼻子不禁一酸,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因为她的身边还有她。
陶梅在轻露唯一可以去的地方就是娘家。
这几天她没有去服装店,而是独自待在房子里生闷气。她妈妈一看她这个样子,就知道肯定是她又跟人吵架了。
陶梅爸爸是个随遇而安的懦弱的人,陶梅妈妈的性格跟他有着天然的接近,他们从来都不争强好胜,对生活也没有太多的要求。年轻时厂里让干啥就干啥,他们从不挑肥拣瘦也从不抱怨唠叨,搪瓷厂好的时候他们的日子能过,搪瓷厂不景气的时候他们的日子也能过,现在搪瓷厂倒闭了,他的日子照样也能过。
他们的清心寡欲和淡泊名利带给家里的便是清贫,陶梅从小就是在这种环境中长大的,从小到大,家里的陈设几乎都没变过,家具和生活用品陈旧而老土。
陶梅没有继承爸爸妈妈的胆小甚微、容易满足的性格基因,她从小生性要强,得理不饶人,她比一般男人的性子都烈,从小到大就是这种火爆脾气,三句话说不到一起就摔碟子砸碗,吹胡子瞪眼睛,跟雷公一样怒吼咆哮,怒不可遏。
她上小学时是这样,上中学时是这样,上技校时是这样,工作以后也是这样……总之,只要一跟人争吵她就成了母老虎,小时候是小母老虎,长大了就成了大母老虎。
暴躁的脾气是随着年龄的增加一天天增大的,陶梅上初中一年级时已经和父母当面锣对面鼓地开始争吵,开始摔碗扔筷子了,从那时起,懦弱的父母已经管不住她了,只是一个劲地说她性子野,是个疯丫,看她长大后还能成个什么精?
陶梅这种吃了火药一样暴躁易怒的性格,随着年龄与日俱增,到了叛逆期时也就成了脱缰的野马,任其在青春的疆场上一路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