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玲呢?我上次写信就给你说过,你现在要按大人的标准要求自己,要学会照顾人。王小玲是你的初中同学,别忘了上学期开学时你坐的就是人家的车,你怎么能撇下人家一个女孩不管?”张有志有点严厉地说,“做人最重要的是什么?就是要有责任感。尤其是男子汉!”
“她跟我们是也同一节车厢,车票是回来前老乡会帮我们买的。我只是不想坐他们的面包车,到了火车站我们会集合到一起上火车的。”张琰说。
张有志说:“那就好。你记住,做人不能只顾自己,那是自私,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是不会有什么作为的。”
随后,张琰又去了唐诚家,他想劝劝唐诚不要辍学,可是唐诚没在家,他妈妈章秀兰说,他去县里的皮鞋厂给他姐送东西了。完后,他又朝李国强家走去。
李国强家与张琰家隔着几户人家,但张琰眼睛闭着都能走去,李国强家他实在是太熟悉了。村里的小伙伴都喜欢去他家里,不仅仅是他家的大彩电随时都开着,更重要的是,李国强的爸爸李达富对孩子的学习没有任何要求,有时还会和孩子们一起做游戏。
他可不像张琰的父亲那样,一见张琰玩耍就板着脸说:“玩啥玩?去写作业!”每到这时,小伙伴们的玩兴像似被浇了一盆冰水,张琰只好低着头回到房子里。
在李国强家他们可以尽情地玩,想咋玩就咋玩,可以从天亮玩到天黑。那年秋天第11届亚运会开幕了,这是中国举办的第一次综合性国际体育大赛,有37个国家和地区的体育代表团都参加了比赛。各种口音的洋人来到中国,这让周王村的孩子们兴奋不已,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那么多外国人,跟看外星人一样看着他们,目光里满是惊讶和好奇。
张琰、李国强、唐诚还有别的孩子们就聚到电视机前,围坐在堆积如山的玉米棒旁,一边剥玉米棒,一边看电视,看到颁奖台升起中国国旗时,李国强兴奋地扔下手里的玉米棒,发出一阵尖叫,然后高唱:“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他这么一唱,孩子们也都站在玉米棒堆子上,大声地唱了起来,边唱边追逐打闹,院子里顿时成了体育场,你跑我追,你打我闹,好不热闹。李国强还把玉米棒堆子当作领奖台,模仿着冠军的样子登上堆顶,冲着大家挥手:“感谢祖国……”突然,脚下的领奖台“哗”的一下滑坡了,李国强一屁股坐在了玉米棒上,现场又是一片稚嫩爽朗的笑声。
傍晚起风了,冷飕飕的。张琰双手抱臂把衣服紧紧地裹在身上,一路小跑着朝李国强家里走去。
李达富和何翠兰的这个年过得并不高兴,他们天天念叨着儿子,一打开电视就看李国强所在城市的新闻。紫仙县的电视发射塔离周王村很远,村里的电视信号不好,家家户户房顶上都坚着一根木头,木头顶端是用粗粗的铝线和易拉罐扎成的天线。天线会扯出长长的信号线,一直从房顶通到房间,插在电视机高高撅起的大屁股上。
李国强家里的电视机也只能收到陆风台、鸣西台和中央一套的节目,根本收不到李国强所在城市的地方台。这时,当地电视里刚好在播放“神州大地过大年”的节目,李达富赶紧从热炕上跳下来,把音量旋钮调到最大,偏偏在这时信号又出现了问题,电视机上立刻就成了五彩斑斓的雪花点,扬声器里传来的声音。
“他妈的,又没信号了!你看着,我上房顶去转天线。”李达富一边冲着正在做针线活的妻子何翠兰说,一边赶紧趿上棉拖鞋朝院子走去,见女儿李国妮正在院子里择菜他就说:“妮妮,你就待在这里给你妈传话。”
外在起了风,冷冷的。李达富急忙把棉袄上的扣子一粒粒扣整齐,扛起梯子爬上房顶。天线跟国旗杆一样端端正正地伫立在风中,李达富像国旗手一样笔直而庄严地站在杆子下面,杆子顶上绕成圆形的粗铝丝和易拉罐,正在风里飘摇着。他抬起头看着这些金属物件,然后,就慢慢地转动起支撑天线的杆子。
“屏幕上全成雪花了,花得更厉害了。”何秀兰盯着电视屏幕,扭头冲着房间窗户对女儿说。
“全成雪花了……”李国妮仰着脸对李达富说。
李达富仰着脸看着用粗铝丝绕成的圆圈,继续慢慢地转动着杆子。
“叫你妈看,现在怎么样?”他说。
“妈,现在怎么样了?”李国妮传话。
“不行,雪花点更多了,什么图像也没有,全是声。”何秀兰盯着电视机又扭头说。
李国妮再次仰面对着屋顶传话:“不行,雪花点更多了,什么图像也没有,全是声……”
“啥?还没图像?”李达富低下头俯瞰着李国妮问。
风呼呼地吹着,李国妮没听明白,就问:“你说啥?”
“我说现在有没有图像?”李达富扯着嗓子喊。
“没有!你得再转!”李国妮说。
电视机前的何秀兰手里拿着做了一半的布鞋,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她像个侦察兵或者警长,生怕错过可能出现信号的任一个瞬间。电视屏幕上的雪花点投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一亮一灭,诡秘地变化着。
“现在咋样?有图像了吗?”李达富把仰面改为俯瞰,冲着李国妮大声问。
在风里站了一会儿,李国妮浑身灌进了冷风,冻得她在地上直跺脚。接收到父亲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