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会芳园中依旧歌舞升平,灯红酒绿,好不快活。
看戏的看戏,投签的投签,还有少男少女们在长辈的陪同下,抽花签接龙,笑声是此起彼伏。
而在这会芳园外,略显寂寥的崔家其余各处,在靠近崔家三房的梅花林旁,竟也有一个白裘丽人拎着一盏红灯笼。
细细看来,少女的脸上透出一种隐隐的紫红色,似是在风中站久的痕迹。
柳四郎手中捏着一张纸条,在远处看着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的少女,犹豫了半晌,这才从暗处现身,缓缓走到少女面前开口道“十娘。”
十娘心中本以为柳四郎是不会来了,却没成想终于还是等到了他,眼睛一亮,既而含了泪水,珠光点点印着月光,落入双眸中,侧着脸向着柳四郎屈膝,行了礼,悲悲切切地喊了一声四郎。
柳四郎心下一动,还没反应过来,自己的脚却一动,双手已然将十娘扶起,这才发现她瘦的来一只手便可以提起,双手触摸之处,竟然骨头都可以清晰的感知。
他的脸上不由得浮现出轻怜痛惜之情,轻柔了声音道“你,你还好吧?”
十娘却忽的将灯笼一放,双手抓住柳四郎的袖子,扑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起来。血色的灯笼倒在地上,远处隐约的灯火,将正在悲泣的白衣少女笼上了一层病态的朦胧。
柳四郎一吓,阴郁的脸上倒是出现了些着急的神态道“十娘,十娘你这是怎么了?”
十娘哭泣了好一会儿才止住抽噎道“四郎,四郎你带我走吧。我一个小小庶女,自从被许给你后,他们都嫉妒我,给我脸色看,不仅处决了我的阿娘,还打杀了我的贴身侍女。”
说的悲泣,十娘又哭了出来,声声砸在同是出生为庶的柳四郎心上,尤其是听到她阿娘被杀,心中凄凉的同时也带了点同病相怜的疼惜。
在男子四十无子才可纳妾的柳家,柳四郎的存在就是个异类。虽然是柳家长房的唯一儿子,可平日也是受尽了柳家其他人的冷嘲热讽,就连他的生母也是被去母留子。
崔十娘见自己的一番哭诉似是打动了柳四郎又接着道“不久前,就因我说了一句日后的靠山是柳家,祖母,祖母竟派人来灌我药。”
“什么?怎么敢!”柳四郎听到这里,一股生为男人尊严的火气在胸口燃了起来,崔家老太婆欺人太甚,崔十娘若是嫁与他柳四郎,就是柳家的人,靠山是柳家哪里有不对。
崔十娘趴柳四郎怀中,投下的阴影将她的表情掩盖住,只听得她软绵绵娇嫩的声音道“好在我将药扣了出来,但是我在这里好怕,四郎,我怕,有一天吃了饭菜,就再也醒不过来,见不到四郎你了。”
柳四郎听的此言,双手不禁紧紧将她环绕,抱在自己怀里,只觉得这么小小一个人儿,为着要嫁给自己受了如此多的苦,先前因为她喜欢柳三郎生的气,早就烟消云散。
他柔声细语道“我父母的信在昨日刚到,已经允了我们的婚事,不若我向二伯母提议,将你带过去,在河东出嫁可好?”
十娘抬了头,双眉上提,眼睛睁的大大的,一脸惊喜道“四郎,这可是真的?”
又轻轻用脸颊贴住他的胸膛,蹭了蹭道“我愿意,四郎,只愿你带我走,只要能顺顺利利嫁给你,我在哪里出嫁都行。”
柳四郎动情地抱着十娘,月色清亮,两人又互诉衷肠,越发的甜蜜。
而在另一头,一辆晃晃悠悠的金顶的四马黑楠木车马车内,正坐着和小郭氏同桌的年轻男子,他的脚边跪坐着和他刚刚同桌的年轻的美妇。
马车内宽敞,四面又皆是昂贵精美的丝绸所包裹起来,更垫的有厚厚的鹅羽枕头,让里面的人丝毫感受不到外面马车的震动,男子闭了眼手里正把玩着一只白玉酒杯,头歪歪地撑在手上。
马车内寂静无声,美妇人只乖巧地跪坐在旁,一声不吭。
男子缓缓的睁开了眼,如火焰般的瞳孔中幽深一片,仿佛地狱的业火,深邃的让人看不清里面到底包含了多少种情绪,轻笑一声对着底下跪坐的刘氏道“觉得这寿宴可还好?”
刘氏低着头道“禀陛下,臣妾觉得崔家老夫人的寿宴那是极好的。”
声音无喜无悲,温和地像是说这明天的太阳会上升的事实。
被称为陛下的拓跋圭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刘氏,忽的笑起来,一扫之前的严肃道“中原世家的底蕴,果然不一般,但比起我们篝火吃肉,大口喝酒,毕竟还是差了些热闹。”
又伸手将刘氏拉起,抱坐在自己怀中,带了点怀念道“还记得那年,你生日,我打败了族里好多勇士,才得了和你跳舞的机会。”
说起往事,刘氏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些笑容,又被充满男人气息的拓跋圭抱着,连带着脖子都泛了点粉红。
拓跋圭低了点声音,带着点男人特有的低沉和魅惑道“终于肯笑了,还在因为我要将那楼兰贵女纳进来生我的气吗?”
刘氏听到楼兰贵女下意识挣脱了一下,却被更紧紧地抱住,平静了声音,温柔道“臣妾不敢,臣妾只是为陛下担忧,楼兰部携了天生凤命这等传言,分明就是趁柔然之乱,借机牟利。”
拓跋圭语气柔和,双眼底下暗藏的情绪却异常冰冷,嘴角勾出点笑意道“还是爱妃体谅我。”
听刘氏还准备说什么,拓跋圭手上一动,翻身将她压住,也不管是不是在车上,便尤花殢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