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群倒酒的动作也停了下来,挑了自己的位子坐好,眼里带了几分狠意,逼向莫骄阳的目光里夹杂着几分威胁与鱼死网破的决然。
马昭并未阻止马群这样的表现,哪怕一桌子的人都静谧了下来,原本没动过的酒菜,这会儿已经成了摆设,随着精心准备的菜肴慢慢的变冷,然后成为残羹冷炙,再被倒掉,就像是在预示着某种结局一般。
马昭的眼里也闪过不认。
莫骄阳成了屋子里所有人视线关注的点,这会儿,无论男女,都靠到了椅背上,没人开口说话。
成功的看到马家兄弟把矛盾和失态皲裂在脸上,眼底的慌和乱,即便再用心掩饰,也恢复不到最初的平静时,莫骄阳嘴角淡淡的抿了起来,因为那轻抿而扬起的浅薄的弧度,让人以为他的心情,似乎在上扬,哪怕极小,极短,在这个时候,都像是一个信号一般。
马家兄弟的心下一颤,似乎,看到了一点点微薄的希望,就像是连雨的季节突然停了一下,然后,浅浅的太阳破开了云层,哪怕不能像晴天的时候,光芒四射,却一样能给人们送来希望,只要肯露面,就有可能变成红霞。
马昭咬了咬牙,四十多岁的人,油光满面的脸,精光熠熠的眼,这会儿,毫无保留的对上了莫骄阳的脸,“莫书记,明人不说暗话,咱们兄弟能走到今天,想来莫书记心底也是摸了个底的,虽然咱们两兄弟跟莫书记比起来,也不过不是个屁,不过,咱们两兄弟也不是没个三亲六顾的,莫书记能坐上这个位子,想必以后还要走的更远,这里,也不过是个台阶,莫书记要政绩,咱们兄弟要活路,咱们兄弟的后边也要个脸面,在座的这几位,也不是什么外人,我马昭说句话,不怕大伙笑话,只要我马家兄弟受的起的,莫书记跟大伙给条路,从此以后,我马家兄弟绝不给莫书记招灾。”
马然看了一眼马昭,也跟着点头,“莫书记,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作用,莫书记要是真当噶└放了,以后,小人物也能助着莫书记成大事儿。”
莫骄阳眸微暗淡无波,嘴角已犯起了冷意,目光冷冷的扫过桌上其他的,声音,像是夹裹了冰雹一般,打在人身上,带着冷冽的疼。
“几位可听明白马家两兄弟的意思了?”
被这样的目光审示,若是心虚的人,必有些发毛,尤其这话的声音不高,却偏偏把气压的极低,让人有一种平地进高原,适应不了气侯,有几分缺氧的感觉。
一桌子,也不过七个人,没有推杯换盏的热烈攀谈,一个个像是被架在了火上烤,又被送上了冰上冻一般,一冷,一热,刀山,火海。
心理素质差一些的,像是吴科长,已经开始见汗了,鬓角浸出的斗大汗珠落到了桌面上,几乎都能听到那种敲击的声音,那是架子鼓上最后的一个声响——铛。
马阑珊微垂着眸,任谁也看不出她眼里的思绪,包括同样坐在她对面的马家兄弟,哪怕想从她眼里看到一点指示,亦或是一点提示,都好过现在的盲目。
这个世上,最折磨人的事儿,无非是在给了你希望,又亲自把它掐灭。
莫骄阳,作为s市新上任的市委书记,传言,年轻,有为,手段雷霆,做事老道,生活自律,前途无量,再加上,红三代的帽子,似乎,这样一个青年才俊已经看到了前方的金光大道,哪怕他坐在那个位子上,不言,不谈,只要到了资历,一样会走到应有的轨迹。
这样人家出来的孩子,本来就有着他应有的轨迹。
可偏偏,人家不满足,非要拿政绩,替下了马书记,年前年后,落马的大小官员至少十数人。
只是马昭与马群对视的目光中均看到了拼死一搏的信息。
上头,已经给了他们暗示,这些年,土皇帝也做的差不多了,如今被人家弄上来,只能当成基石了,想让上边再伸手,怕是难了。
马昭咬了咬牙,看向莫骄阳,眼里的怒意这毫不掩藏,若是这会儿还看不出这个市委书记是专门给他设了局,诱他把心底最后的底牌掀了的话,那他也就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声音,不自觉的高了几分,“莫书记,基石不需多,有一块就够了,我们马家,兄弟两个,到现在还没留个后,莫书记,高抬贵手。”
“大哥,你这话什么意思,要留也是你留,兄弟给你顶了。”
马群到是极有兄弟义气,他们兄弟俩香也没少烧,佛也没少拜,这些年,就没生出个小子来,不管是家里的,还是家外的,明面上的,背地里的,女人至少也有人七八个,可是能生出来的,都是丫头。
莫骄阳剑眉微挑,星眸微眯,孤傲冷峻的像个独裁的王者,全身,带着戾气,哪里有半点亲民的意思,棱角分明的脸上,像是镀了一层震慑人心的霜意,出口的话,更是凉薄,“你们以为,法度是菜市场里的白菜,挑挑拣拣?”
马家兄弟一噎。
莫骄阳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更加的冷,更加的严,“还是,你们以为,法度是死的,人是活的,你们想怎么驾驭,就能怎么驾驭?”
“莫书记——”马昭到嘴的话,在看清莫骄阳眼底变幻的神采时,生生被吓的顿住了。
那是怎么样的一种眼神,如同夜空中深邃的幕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