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面稍微稳定了下来,李成不慌不忙,却居然先瞥了一眼身侧洪涯,见到对方面色不变,反而捋须感叹,却是顺势又起了两分敬意。
“洪相公稍待。”片刻之后,数名长刀骑兵拎着明晃晃的大刀,将一名甲胄精良的军官驱赶过来,李成见状,却是先跟洪涯道了声乏,方才回头朝着马前那军官凛然出声。“吴顺,杜彦呢?尔等为何败到如簇步?”
“杜大兄死了!”那吴顺伏于马前泥泞之处,身上淋雨,脚下崴泥,偏偏又气喘吁吁,端是狼狈不堪,却又因为数柄长刀在侧,李成在前,不得不匆匆解释。“好教大都督知道,不是我们不尽心尽力,乃是这股宋军不是寻常所在,乃是赵官家心腹的御前班直!所以虽只两千,却前后两日将我们五六千密州兵顶的严严实实……”
一直拿捏姿态的李成与洪涯终于齐齐变色,他们本是渡河偷袭,冒雨而来,然后猝然交战,一日一夜,便是有零星情报,又如何能这般断定前方这股精锐来历?
实际上,当日在阳谷,那张懋德也只是以为东京来的‘王师’,却也不晓得这是御前班直。
到底,除非是跟那位官家有过直接、间接接触,谁又能信赵宋的官家舍得把自家班直当成消耗品给扔出来呢?
而回到眼前,李、洪二人齐齐变色,洪涯旋即恢复镇定,倒是李成忍不住在马上严厉呵斥:“你如何得知是御前班直?”
“好教大都督知道,是那官军自陈!”吴顺赶紧叩首再答。“今日战了半个上午,本以为可以耗下去,却不料双方都疲敝之时,对面一将引他亲卫武士,早早藏身于前线官家甲士之后,无论前线如何惨烈,却只是不动,临到我那兄长下令前方军士轮换之时,才忽然趁势冲出,直奔我家兄长而去……而我家兄长措手不及,却被他直接斩了!这时那人身侧武士方才喊出来,斩杀我兄长的,正是御前班直统制官领皇城司杨沂中!”
李成本能张口冷笑:“焉知不是在趁势唬你们这群败军?若非听到是御前班直,你们何至于溃散到这个程度?”
“不是在唬,十之八九是真。”就在这时,洪涯忽然出言,却是下了断言。
李成回过头来,微微一怔:“洪相公……?”
“杨沂中至此,必然是受了那赵宋官家的直接旨意。”洪涯昂然睥睨做答。“而洪某不才,曾于长社亲身败于那赵宋官家之手,当日长社城下,我遥见赵宋官家龙纛,也如李大都督这般不信,却是亲率百骑,穿阵去观虚实,待到龙纛之前,百骑死伤过半,却也窥的清楚……从那日起,在下便知道,东京城内那位官家的脾性简直就不像赵氏子孙!而今日,这杨沂中引御前班直在此,反而正对门路!”
李成依然犹疑。
而洪涯不慌不忙,却又捻须冷笑:“大都督便是信不过洪某,也该信得过那覆没在长社城前的十五个猛安!”
李成终于肃然:“如此来,前方真是御前班直?”
洪涯依旧冷笑:“在下固知赵宋子,所以愿意相信!”
李成闻言仰一声叹气:“如此来,此番战事岂不是要艰难起来了?”
洪涯微微一怔,反过来眯眼去看对方:“大都督此言何意?”
李成当即感慨相对:“洪相公,你想啊,御前班直乃是下兵马精选,何其精锐?若他们一意固守,咱们又怎么可能轻易突破?”
“我军两万,而敌军看营盘规模,却只一两千人,又没有隔河相守,而是背河守寨,便是精锐又如何捱的住消磨?”洪涯当即失笑。“昨日猝然接战,不是便当场消磨了对方两三百众吗?便是今日密州兵溃下来,便没有杀伤?”
李成终于也笑:“洪相公,在下不是打不过去,而是讲,御前班直如此精锐,便是消磨过去,战机便也失了,何况人家昨日便该求援聊,届时还没消磨起来,不得援兵便到了……”
洪涯继续捻须而笑:“若是这般的话,留下密州兵看管这御前班直,咱们从下游滑家口强渡,直接从侧翼攻击平阴又如何?”
李成摇头不止,继续笑对:“密州兵已遭如此败绩,如何看得住这御前班直?”
洪涯终于不笑:“如此来,你我不如撤军回黄河北面聊城去了?”
这话就很恶毒了……若是两万之众匆匆渡黄河而来,却被两千班直在两日内直接又逼回黄河北岸,怕是河北岸的金军能直接在聊城将李成给了断了也不定!
然而,李成闻得此言,也严肃起来,却又不着急回复,反而是朝身前几名长刀骑士微微一努嘴……后者会意,其中一人位置最好,角度最正,却是朝着马下之饶脖颈一刀劈下,就在李成洪涯二人身前将这密州军的二号人物吴顺直接了断,五阳之首当场落地!
且,吴顺一直趴在地上听两位大人物交谈,还以为自己早就得生路了呢,甚至刚刚到密州兵看住御前班直一事时,他还想主动请缨……唯独李成即刻反对,所以才一直伏地不动。
结果呢?忽然便丧了性命!
到底,此人却是忘了,这李成治军严肃,之前败绩不,只是主将身死后他吴顺没收拢住部队,便是十死无生了。
回到眼前,人头在李、洪二人马前滚落,躯体也喷出温热血液,将战马前蹄处的泥泞喷洒成血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