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得到了想要的答案,然后便重重颔首,片刻后方才扭头相对曲端,而面上依然不喜不怒:“曲都统,眼前蕃骑,能速速驱散吗?”
“节度莫要开玩笑。”曲端也面色不变。“这种蕃骑,便是一万我部也能驱得,只是他们装备少、马术好,速度极快,不好追赶罢了,他们一哄而散,还是要再聚集起来的。”
“我知道。”岳飞当即便要再言。“劳烦曲都统先清理一下,不要耽搁待会越过渠口。”
曲端颔首,却是立马不动,当场反问了一句:“节度这般细致询问,显然是要弃唐渠而走黄河了?”
“是。”岳飞对上曲端还是留有几分尊重的,但也只是几分尊重而已。
“可走黄河又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觉得咱们应对不了越来越多的蕃骑,准备扭头从下游渡河,去打河那头空虚的灵州?”曲大闻言终于皱起眉头,严肃相对。“若是要打灵州,之前在峡口让全军一起渡过来又算什么?如此反复,军心如何安抚?节度,我有一言与你,大家到了这里,一来是泼天的功劳在前,想成大事;二来却也多坏忐忑,生怕哪里出了差错……这时候改道,弃兴庆府而取灵州,固然也算是一场功劳,可恕在下直言,却只会让军心涣散起来。”
话说,事情到了眼下,选择其实很少,有些东西周围军将早就想到了。
然而,岳飞自是赵官家爱将,位阶又高,堂堂三大授旗帅臣之一,且素来治军严肃,此次三家合军至此,其御营前军本部自然不用多说,至于随行御营骑军、中军这些人,虽然多是关西人,却也都是在东京周边布防,老早晓得这位岳都统的性情、资历、能耐。
所以,上下此番并无多少不服,反倒是畏惧多了些。
但即便如此,也还是曲端那句话,众人既然至此,如何会因为可能的军事阻碍而放弃兴庆府,去打什么灵州?
去打灵州,军心必然不服。
故此,曲端既然出言,周围军官再无顾忌,纷纷上前劝解。
这个说,若是去了灵州,只怕让契丹人占了便宜,契丹人又是全骑兵又是骆驼的,说不得直接从贺兰山背后进军了呢!
那个说,横山方向的嵬名察哥得到讯息,肯定要回援的,若真去了灵州,怕是横山方向的西夏援军回来,反过来被困在彼处。
众人连连劝说,岳飞却只是勒马不语。
片刻之后,待周围人渐渐安静,岳飞方才从容出言:“你们都觉得该走唐渠?”
众将知道到了关键,纷纷颔首不及。
“若走黄河,你们都觉得我是要再走几十里从下游渡河去河对岸的灵州?”
众将继续颔首,但精明者已经品出味道来了。
曲端微微眯眼,刘錡与胡闳休更是直接对视一眼。
“既然至此,必然要一往无前,扫荡兴大河前套,踏破贺兰山缺。”岳鹏举终于厉声正色。“如何能去取什么灵州?!听我军令,骑兵驱赶蕃骑,在渠上架设浮桥,全军渡过渠口,在彼处安营立寨!莫要再问,也不许生疑!”
众将轰然一片,曲刘等将也不敢再做迟疑……然而,这些人固然对岳飞的表态感到振奋,但内心依然有一定的疑虑,因为岳飞依然没有说他到底是要走唐渠还是黄河?看他的样子明显是默认了让辎重与部队走黄河的。
可既然是要取兴庆府,为何不顺着唐渠进军,而是黄河?
但主帅权威在此,再多话,可就没得救了,便是曲端,也绝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折腾出事来。
而别人其不提,唯独裹着头巾的胡闳休胡侍郎随岳飞一起居高临下,勒马观战。只见午后阳光下唐渠水波粼粼,张中孚亲率数千骑军直扑渠口,又有刘錡率千骑从西侧试图绕行包抄,结果依然被那些蕃骑发觉,匆匆顺着唐渠逃散成功。而渠口另一侧又有百余新至蕃骑隔河对射骚扰,逼得宋军大队中分出一股神臂弓手,方才将这股蕃骑吓跑……当此之时,胡侍郎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数百步宽的黄河,却是心下一时有所醒悟。
就这样,进入西夏兴灵腹地,第一日,西夏人不过匆匆聚集千余蕃骑,不要说杀伤了,连迟滞都没能给宋军造成有效迟滞。
宋军也成功在天黑之前全军越过渠口,进入唐渠与黄河之间,然后直接宿营……如果说葫芦河那边是外壳,峡口是骨骼,那到了此处,就真真是西夏人的内瓤了。
而整个兴灵之地,到此为止,也宛如腹部被扎进了刀子的野兽一般,彻底痉挛挣扎起来。
这日夜间,宋军背靠大河,前倚唐渠,小心布置营盘,早早休息。而夜色之下,无数火把往来不断,嚎叫声与黄河水流声掺杂在一起,时不时的还有冷箭射来,无不预示着西夏人在急速动员,与急速汇合。
“这是陛下旨意?”
这日夜间,灯火通明的西夏顺州州府内,知州嵬名章利诧异抬头,俨然不敢置信。
“你说呢?”来传旨的乃是梁王领太师,前枢密使嵬名安惠,以此人身份乘夜而来,足以说明事情严重性了。“速速去办!”
嵬名章利一声叹气,似乎还是不忍,明显想要说点什么……但也就是此时,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夜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