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接着讲。”
“至于我当日起这个心思,乃是第一日来到大名城后,忧心金军可能从北面来攻,而我军太众,还有那么多民夫往来,大名、故城两镇容纳不下,届时会有破绽,所以准备起一个十里长的巨寨,东西接河,严丝合缝,将四五万御营前军、水军战兵,外加五万民夫,乃至于河中的船只一起遮护在里面。”岳飞继续讲道。“也是彼时便察觉大名府防守严密,而金军大队可能会冬日汇集,要借此渡过冬日,熬过金军大队可能围攻的意思……”
“俺明白了!”张荣忽然打断对方。“你当时肯定是站在热气球里,看着两岸地形,一边想着立寨,一边想着攻城,忽然心想,既然能在河这边立下巨寨,为啥不去河那边立这般巨寨?还能隔绝金军,趁势攻城?”
“是!”岳飞认真看了对方一眼,似乎言犹未尽。
“俺知道你还要做的决断是啥了。”张荣解开身上的新袄子,披在身上,摇头不止。“也知道你要俺陆地拖船是啥意思了……可若是这般来做,粮草物资充足吗?!”
“张兄,你是最熟悉黄河的,你来说,算上凌汛,封冻期能有久?”岳飞反问一句。
“封冻最早下月初,解冻通行最晚来年元宵后,最多不过四十天……但实际上,这几年没有超过三十天的。”张荣不免又有些紧张。
“算四十日!”岳飞继续正色。“现在咱们猬集在此的兵力是战兵七万稍不足,民夫五万……棉衣都已经有了,粮食、军械、燃料……你觉得封冻前能攒够吗?”
“现在是月中,你让俺算算。”张荣稍作思索,咬牙以对。“这里离东京不过三百里水道,离吾山大营只有两百里水道,还多是顺流,但这边河口本身还是进不来,还得走故城转……这么讲吧,粮食、军械肯定够,冬天取暖,石炭、柴火俺真没底!”
“不用一定再走故城的。”岳飞微微提醒。“而且船只也未必就这些。”
张荣一怔,旋即醒悟,却又重重颔首,复又压低声音以对:“一个是现在这么讲还不稳,得走一步看一步,不过俺觉得可行……可就算这样,另一个,还得让东京的相公们配合……”
岳飞沉默了一下,旋即正色:“东京的相公们可能会生气,秘阁里也会吵嚷,但赵张胡林这四位绝不会违逆官家的,而官家走前给了我战事全权……这四人加上一个吕公相,绝不会出错的。”
“其余三个倒好,唯独姓张的,俺听俺女婿私下讲,那是个好心坏脾气的,顶会办错事。”张荣继续提醒。“就怕他乱插手,一边想帮忙,一边反而搞出来差错来……”
黑夜之中,隔河相对的元城内忽然有了一些骚动,很明显,城北的动静还是引发了城中的不安。
岳飞和张荣齐齐停下对话,一起看了看对面一眼,方才转过身来,扶着腰中钢刀的岳飞也才继续与张荣讨论:“张兄的意思是什么?”
“写封信公事,公事公论,只把姿态摆地上,明白说担心张浚,这是个铁面的,能替你勒住张相公……请赵相公出面的话,反而容易出事。”
岳飞思索片刻,重重颔首,却是转身拾级而下。
张荣本没在意,只是重新穿上棉袄,但马上就醒悟过来,当场回头呼喊对方:“鹏举你干啥去?”
“元城既有动静,以防万一,过河督战!”正在下楼梯的岳飞头也不回。“还要催促全军加速修寨,越过永济渠,继续向西修下去的意思。”
张荣本想去劝,但想了想也是无奈,便有些懊丧,复又回头去看那片热气,但很快又想到什么,回头再问:“岳云呢?!你家驸马爷呢?!”
“早跟背嵬军一起在汤怀后从城南渡河去了,此时应该到了永济渠西面……”已经走到地上的岳飞依然没有回头。
张荣怔了一怔,方才意识到,岳云和御营前军背嵬军的位置乃是真正孤军悬外、首当其冲。
这是因为元城北面十二三里的两河夹地上,永济渠先东西再南北,先从西面穿过黄河北道西岔过来,来到元城下趁势绕着城墙向北,与黄河北道东西二岔平行,直接将元城北面夹地一分为二……这种地形状态,若是馆陶那两个金国万户一起过来,沟渠东面数里地肯定已经是修好寨墙工事的,破绽必然在永济渠西面。
岳飞虽然没说话,却将自己根子的一支部队和他的儿子扔到了陆地上最危险的地方,就好像他张荣将自己最信任的兄弟萧恩扔到了那片满是船只残骸的河道上一样。
“是有大军,但不必在意!”
元城北城城头上,因为焚烧的热气球而没了淡定心思的高景山终于披着一件狐裘来到了城头,然后平静的给出了判断。“宋军既然前面准备偷渡,必然在后面预备下足够的接应……”
“不错。”跟来的高庆裔高通事也随之正色附和。“河道上我刚刚去看了,宋国水军一往无前,二十艘船尽数抛在河道内,固然是偷渡,但也绝对存了一旦被发现不惜一切强渡的意思……既如此,集中大军在北岸设伏,以防馆陶援兵,兼做接应,也是情理之中。”
“都统、通事,话是这么讲……”负责北城的女真猛安以手指向身前翻腾雾气,恳切相对。“但这个动静未免也太大了。”
高景山盯着身前翻腾的雾气,以及雾气后奇怪的光线,听着河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