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快!”
“全军跟上!”
“不要等步卒,带上干粮,骑上马,再寻一匹驽马装载甲胄,全军向北!”
“扔下那些锅和马勺!进了太行陉,泽州那么大,不缺你一个马勺!”
正月初四的下午,建炎十年刚刚到来没几日,冰雪未化,河道未开,黄河北岸、王屋山东、太行山南的平原之上,数不清的骑兵正匆匆向东进军,场面乱做一团。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而当此混乱场景,数名骑士环绕之下,北面某处山坡之上,却有一位身材雄壮的披甲大将跨在一匹格外雄壮的战马之上,口出荒悖之词。
当然是荒悖之词。
毕竟,此时此刻,乃是年节正位,此情此景,分明是兵荒马乱,此地此分,显然是河内故地,当今的孟、怀地界。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首词都太不应景了。
不过,大将周边的许多高级军官,却似乎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分外理解自家都统诗句中的深层含义……现在御营骑军的大部,可不就是‘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吗?
没错,吟诵这句词的乃是御营骑军都统曲端,他身侧诸多附和的人士也多是御营骑军的军官,而这些号称文武双全的御营骑军将领们之所以认可这句词,无外乎是御营骑军此刻的处境着实合大苏学士这首词的意境。
且说,之前为了防止金军主力犯浑南渡黄河,御营骑军中的重骑与一部分郦琼下属的八字军,合计三万余众被扔到了轵关陉两侧以作防备,全程没有参与大名府和太原府的要害战事,彼时御营骑军上下就很不满。
而现在,随着年前那两声巨响,大名府与太原府一起开城,局势完全改易,数日间捷报流水一般从北面送来,而御营骑军根本就是被动得知讯息,自然更加不满。
就好像被人给扔到脑后一般,又仿佛被人隔绝在了核心战事之外一样,反正有一种被人抛弃的惶恐之感。
之前就说了,御营骑军这些高层,难得多是文武双全的,他们如何不晓得太原府和大名府易手从军事和政治上意味着什么?又如何不晓得那些太原城下的随军进士、留在雀鼠谷这头的‘以备咨询们’,包括东京那里的相公、秘阁、公阁,会如何在邸报上渲染这两场大胜?
可然后呢?
然后这场大胜跟他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大名府那边是人家岳飞一力指挥的,然后张荣、田师中全窝在那个大寨子里,功勋躲都躲不掉,别人想蹭也蹭不到。而太原城破的时候,谁谁谁都在场,就你御营骑军隔着几百里,想凑都凑不上去!
这个时候,大苏学士的这首词可不就应景了吗?
然而,众人就算是再多不满,也万不可对官家和中枢安排有什么怨言的,所以只能通过诗词点到为止,继而迅速转变话题。
“来得及吗?”一阵沉默之后,御营骑军副都统刘錡看着山坡下仓促进发的军队,明显有些不安。
“不好说。”统制官张中孚蹙眉以对。“咱们是骑兵不假,可北面却比咱们早知道快两日,泽州肯定是咱们的,隆德府真不好说。”
“若是那般,此战咱们岂不是白饶一趟?”刘錡听到这里,一时忍不住长呼了一口气。
“副都统这话怎么说?”张中孚明显误会,勉力劝慰。“咱们是骑兵,本该用作野战,夺城什么的,有功劳固然好,可便是抢这些白地吃了亏,又何必过于在意?马上河北野地决战用心便是!”
“野战未必打得起来。”刘錡低声透露了一个都统层次才知道的消息。“后勤花费比之前计划多的太多,最多再撑三个月……这也是之前为何曲都统宁可挨官家一鞭子也要试一试的缘故……你说,若是金人退的果决,直接将河东河北的地方全让了出来,退到燕京城下,那考虑到春耕,官家万一顺水推舟,就此罢兵稍歇,又该如何?”
张中孚闻言面色不变,心中却是一惊,随即勒马向前数步,来到曲端身侧,以目视之,俨然是求证的意思。
毕竟是自家嫡系西府,骑在新‘铁象’上面的曲端无奈,只能微微颔首:“刘副都统说的是实情……可依着我曲大来看,决战还是要打的……因为仗打到这份上,官家没由来停下来,若是停下,放过金军大队,过两年再发兵,那才是浪费军资人力。”
张中孚微微颔首,但稍一思索,却又正色请求:“都统,不管如何,眼下快一些进发隆德府总是没错的……金军失去大名府和太原府,隆德府夹在中间已成死地,绝没有固守的理由,能抢下来总是功劳一场……我亲自前面督军如何?”
曲端想了一想,也无法推辞,便即刻颔首:“且去……快归快,却要小心一些!”
张中孚即刻应声,却是打马下坡,带着几个心腹军官飞奔而去了。
人一走,曲大身侧除了刘錡,只有夏侯远几个近卫,便忍不住回头埋怨:“何必跟下面人说这些……本来就乱做一团,现在岂不是更乱?而且金军又不是丢了两个城便没了战力,万一遇到一个两个脑子抽的,再败上一场,又算谁的?”
“都统何必怪我?”刘錡连连摇头。“就目下这个样子,我不说莫非就不乱了吗?况且……”
“况且什么?”曲端盯着下方纷扰的军队,敷衍相对。
“况且……”刘錡在后面一时叹气。“都统,咱们说句良心话,就凭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