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方面,李成梁被免,不暗边事的文官们如走马灯式的轮换,人人都来捞钱,几年之内居然换了八任巡抚,辽东之事遂开始糜烂,而努尔哈赤趁机做大。这次宁夏平乱,万历一方面重新启用麻贵,另一方面还想让李成梁挂帅,然后借势让李成梁官复原职,重新执掌辽东,但文官们坚决反对,万历只得退而求其次,破格提拔李成梁之子李如松为帅,希望李如松能够积攒功勋,为将来替其父李成梁镇守辽东做铺垫。可惜后来李如松死于蒙古,万历最后只得让老迈的李成梁再次镇守辽东,但辽东局势那时已经不可挽回了,努尔哈赤虽然没有公开扯旗造反,但拥甲兵数万,吞并和控制了所有女真部落,紧急时能动员十数万之众,实力早已经远远超过明朝在辽东的军队了。
后史说,明亡,亡于万历,表面是指万历“荒唐怠政,不理正事”,实际上明朝却是内毁于财政、外毁于边患,而始作俑者,并非万历皇帝,而恰恰是自命为“正人君子”的文官们。
李成梁不大瞧得上其余的儿子,紧要之事都是只与大儿子李如松商议,那日李如松进宫觐见万历皇帝,出宫之后,就回来与父亲就在书房商议。
李如松问道:“觐见陛下之时,陛下如何说?”
“陛下先问父亲安好,孩儿自是回禀陛下,父亲现在颐养天年,身体倒比在辽东时更好些了。然后陛下问起平乱之事,孩儿按当日与父亲计议的方略对之,欲擒哱拜,必先败河套蒙古。”
“陛下自是圣明,不曾叫那帮腐儒蒙蔽,党馨误国害己,却是该死。还有,你到宁夏之后,多与麻帅请教,不可怠慢了他,他是那里的老人,上至军将、下至走卒,无人不服,山川地理,尽在他胸中。陛下先欲用为父,为御史所阻,后又欲用他,也被人阻拦,才用的你,平乱哱拜,无他不行。”
“孩儿谨记。”
“此番来的各地军将,也多为经年宿将,你绝不可小觑,不可厚此薄彼。为帅之责,不在将兵,而在将将。你素来恃勇逞强,好走偏锋,此乃为将之能,非为帅之能,当谨之戒之。”
“父亲教训得对,孩儿自会改正。”
“此次辽东出兵一万精骑,为各军之首,亦为大军之主力,军中上下,为父都打了招呼,你尽可放手使用,有敢轻慢于你的,定斩不饶。但不可使用他们轻易去攻城,宁夏城池高大,攻城恐杀伤太大,伤了我辽东军元气。可围之待其内乱,只要击败河套蒙古,外援断绝,城中必然混乱,届时自有人擒哱拜献城。”
“孩儿知道,父亲,还有一事,陛下还问及辽东之事。”
“陛下也知道,辽东没有我李家不行,这是准备将辽东交付与你了,等你平了宁夏,估计就会去辽东。为父老了,以后辽东之事,自会尽付与你,等你回来,再与你详说。”
“孩儿回来之时,见建州女真努尔哈赤派人送来海东青和东珠,二弟如柏正在接洽。孩儿曾见过那努尔哈赤,鹰目狼顾,不是甘居人下之辈,建州女真,这几年扩张甚快,孩儿怕到时候虎大难驯。”
“老夫在时,他不敢乱来,但老夫若不在,此人就难说了,就怕现在辽东那班腐儒误事,将虎养大,等你回来,再来商议女真之事。”
“是,父亲。”
然而李如松却没有机会与努尔哈赤过招了,历史上,在平定宁夏之后,他瞬即就被万历派去高丽迎战倭军,和倭国议和之后,他果然回到了辽东,接替父亲成为了辽东总兵,但出任辽东总兵的次年他就战死了。万历二十六年(1598年)四月,他率三千精骑突袭蒙古土蛮部落王帐,却不料撞上当时蒙古诸部落在正在土蛮部落举办“那达慕”大会,参加的蒙古骑兵有六七万人,于是爱走偏锋的李如松被麻贵料中,就这样走到了他人生的尽头,终年五十岁。万历闻讯后大为悲痛,令具衣冠归葬于顺天府宛平县,并追赠李如松为少保、宁远伯,赐谥号“忠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