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乌沉的黑云压在了半空之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到了夜半时分,喧闹了半个晚上的高丽营寨渐渐安宁了下来,但两个营寨中的许多篝火和灯火照样亮起,在山上隔老远都能看得见。
山路上,一溜长长的黑影在摸黑前行,他们没有点起火把,而是人人在头上缠了白布条,借着黯淡的夜色小心翼翼的行进着。
“你说今日会有一支僧兵过来?你走时看见没有?”队伍前头一个人用生硬的高丽话问道。
“太君,小人走时没有看见,要来的话,也是很晚的了,赵四应该看见了。”说话的赫然就是那个走了的赵十八,他想了想,补充道:“小人听说那些和尚,只有棍棒,没有刀枪弓箭。”
“他们都是武僧吗?”
“武僧?怕是没几个,公州的甲寺是有几百僧人,周围寺庙也有些僧人,但也只有甲寺养了几十个武僧,其它寺庙是养不起武僧的。普通僧兵应该就是一般的和尚,没什么武艺的。”
“你们这些赵老爷的庄丁,平时都习武吗?”
“只有赵老爷的护卫家丁才习武,我们一般的庄丁平时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习武,还有那些佃农和奴隶,谁敢习武,被老爷发现了,是要挨打和被赶走的。这次都是他赵老爷强逼我们来打仗的,小人们可不敢和太君们打仗。”
“哟西,等打败了你家赵老爷,他家的财产也有你的份,他家的侍女你选一个,他家的土地还可以分你一块。”
“多谢太君,多谢太君,小人一定为太君效力!”
“你等会先回营去,找到赵四,如果营里还是老样子,没有防备,你俩就到营边来举火为号,还要让我们看清你们的脸,记住了吗?”
“小人记住了。”
不久,这队倭兵就下了山,悄悄摸到高丽军营前一里多远的地方,伏了下去,赵十八一个人朝军营走去。
“谁?站住?口令!”营门口的哨兵端起了长矛、拉开了弓。
“望山!望山!不要射箭,我是赵十八,赵老爷派我出去探查敌情去了,这才回来。”
“就你一人吗?”
“就我一个人。”
“好,你过来吧,走到篝火边站住。”
赵十八走到了篝火边,喊道:“看清楚了吧,就我一个,赵十八。”
“是赵十八,好吧,你进来吧。”
赵十八走进营门,却不料黑暗中扑出几条人影,将他嘴巴捂住,按翻在地。
等赵十八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在赵宪的大帐之中了,赵宪老爷、朴县令、一个和尚和一个年轻的军官正盯住他看,他听到旁边有呜咽的声音,转头一看,却是赵四,也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赵十八两腿间一阵温热,他知道事发了,自己完了。
赵宪说道:“赵十八,老夫也不给你废话,你死罪难逃,想要你家人活命,老实招来。”
赵十八点点头。
“把他嘴巴放开,”秦川说道:“我来问你,你与倭寇是以什么为号?”
“点火为号,但倭寇要看到我和赵四两个人,才会动。”
赵宪心道万幸,下午没有杀掉赵四,否则倭寇就不会上钩了,他说道:“你和赵四,等会给倭寇发信号,你俩若老实行事,可以让你二人死得干脆点,还可给你二人报个战死,抚恤你们家人。”
“小人明白,多谢老爷宽宏大量,小人来世再来报效老爷。”
“老夫自然说到做到,就看你二人自己的了。”
*
营地外一片漆黑,夜空中冷风嗖嗖,一处洼地之中,几百倭兵正紧张地朝不远处的高丽军营张望,许多倭寇已经带上了面甲或面具,龙仁大战时,高丽士兵由于害怕鬼,结果几万高丽大军被区区三千倭军击溃,倭军将领迅速把这个信息传达到各军,现在不仅武士们要戴面甲,一般的士兵也搞副吓人的面具罩上。
“他们来了!”一个眼神好的倭兵低声叫道,高丽军营边上,两把火炬在上下晃动。
“看清楚点,是不是赵四和赵十八?”倭将说道。
“等下,小的再看一下,嗯,是,是他俩!”
“有异常吗?”
“他俩身边没人,还拿着长矛和刀,头上缠着白布条,应该没有问题。”
“上!”倭将低声下令,几百倭兵爬出洼地,朝高丽大营匍匐爬去,就像地上涨了一层黑色的潮水,朝前漫涌了过去。
赵四和赵十八出现的地方,没有栅栏,只有拒马,两人合力把拒马搬开,腾出一道十几步宽的口子。
倭将一跃而起,也不呐喊,就当先朝那缺口冲去,后面的几百倭兵也站起身来,跟着冲去。
等到倭将冲到赵四和赵十八身前时,却见火光中,二人是一脸的惨然,看着他古怪的笑着,倭将情知不妙,生生停住脚步刚要下令停止进攻,就见黑暗中一阵火光闪现,然后赵四和赵十八的笑容凝固了,直向他栽倒过来,紧接着一阵雷鸣般的排枪声震破了暗夜的寂静,空气中瞬间传来密集的呼啸声,后面跟着就响起一片惨叫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