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下那支辎重队是肥前番大村喜前的,由他手下一个叫稻田利吉的足轻大将带领。稻田利吉本是大村喜前的一个马廻,他的父亲则是大村喜前的父亲——逝去的老家督大村纯忠的马廻,他父亲死于九州征伐之后,大村喜前就提拔他成为足轻大将(日本的足轻大将,其实也就是管一两百个足轻的小军官,相当于明朝的总旗),然后稻田家的官运也就到此为止了。虽然稻田从小就苦练剑法,但拮据的家境,使他没有足够的钱去孝敬和结交大村身边那些高级家臣们,结果在大村那里没人替他说话,当然露脸的机会也就跟他无缘了,久而久之,连大村喜前都不太记得手下还有他稻田这号人物了。
但稻田利吉还是决心改变自己和家族的命运,他甚至在父亲死后把自己的名字“利川”改成了“利吉”,想要沾沾丰臣秀吉的“吉”光。但此次跨海来到朝鲜,他还是被家中的那些家臣们凉在一边,被派去看押粮草辎重,既没能参与攻打多大浦镇,也没能去攻打东莱城,他只能眼睁睁看到别人捞取功勋和财富,自己却只有一个人呆在后营,整天靠着清酒来解闷。
大军昨天下午就从东莱出发了前往密阳了,其他大名家的辎重队,今早天不亮也一起出发了,而稻田利吉却因为晚上在一个高丽商人家中喝多了酒,耽误了行程。这个高丽商人有个药材铺面,舍不得放弃自己那些值钱的药材,就只让家人逃出城去,而自己守在家中。有两伙倭兵先后来他家中,却对铺面那些药材不敢兴趣,只抢掠了一些衣服杂物,同时也没伤害跪在地上的他。
稻田利吉刚好要替队伍准备药材,就找到了这家药材铺,他又认不到那些药材,需要这个高丽商人帮忙,于是就让这个略懂点倭语的高丽商人帮他整理药材。这药商塞了几根小人参和一些银两给他后,他就答应保护他,也不把他的药材全拿走,只要治外伤和风寒的常用药,于是这个高丽商人就得以把所有值钱的上等药材,都保留了下来。公事完后,高丽商人就请他在家中吃饭喝酒,酒足饭饱之后,还不知从哪里给他弄了两个高丽女人过来,虽然皮肤粗糙了点、骨头也隔人了点,但酒醉的他也顾不了那么多了。
等他从那两个女人身上爬起来时,天已经大亮了,他知道自己睡过头了,就骂骂咧咧地踹了那两个朝鲜女人几脚,让她们起来替自己穿上衣服。然后他拿起刀走出房门,那高丽商人正恭恭敬敬跪在檐下等候他,他的一个侍从则坐在门前在吃着什么东西,院子门口还有几个他手下的兵在朝里面张望。
稻田利吉随手也抓起了块食物,原来是冷饭团,他胡乱的塞入嘴巴,然后招呼侍从径直离开了这个高丽商人的家,临出门时,他留下了两个兵守在这里,防止别的兵丁再跑来洗劫,算是兑现了他对高丽商人的保护承诺。
等稻田利吉整理好了队伍出发时,半个上午都过去了,不过他也不担心会在主家那里挨骂,他估计家督大村喜前一定会凑在小西行正大人面前,跟随小西大人一路向北疾行,哪有空闲来管他这个不起眼的足轻大将。至于粮草补给,相信高丽军队会全部留下来送给前进中的大军的,就像釜山、东莱一样,战败的高丽军队居然全都没空想起去焚烧仓库。
队伍中还有些混蛋想带着高丽女人一起北上,稻田利吉不禁大怒,这是军队又不是流动妓院,他抽出刀鞘狠狠的抽打那些混账,再把那些高丽女人撵下车来驱赶走了。他又瞥见大车上除了粮草弹药,还堆满了士兵们劫掠来的大大小小的包裹,他正要发怒,侍从悄悄对他说:“大人,这些财物都是全军将士们的财物,上面都画得有姓名和标识,可不能乱动,否则到了前边,那些军士找不到自己的财物,保不定会惹出大麻烦来的。”
稻田利吉听了,也只能作罢,于是让侍从帮自己把具足穿上,再把旗指物(背旗)插上,骑上马,带着队伍出发了。
城外全是山路,虽然不甚崎岖险峻,但牛马拉的大车行进得还是比较缓慢,稻田利吉找来带路的倭国商人,问道:“此去前方是何处?距离密阳还有多远?”
那倭国商人开战前一直在釜山一带行商,对这里的道路十分熟悉,答道:“回大人,此去前方三十里是苏山驿,苏山驿再走四十里是密阳,密阳过后就是大邱。按我军行速,今晚恐只能在苏山驿歇息,明日可抵达密阳镇。”
“苏山驿可有墙围?”
“没有,只驿站有院墙,不过此处人家房屋甚多,可供士卒夜间避寒歇息。”
“不成,大村大人令我要紧紧跟上大军,今夜不歇苏山驿,可在苏山驿歇息一个时辰,埋锅造饭,喂食牛马,然后连夜走密阳。”
“是,大人。”
正在此时,一个士兵跑过来禀报:“大人,东面山头上有十几人在向我军张望。”
稻田利吉停下马,手搭凉棚朝东边望去,但什么也没看到,他问道:“尔等可看清楚了?”
“确实,大人,要去搜索一下吗?”
“算了,一些逃跑的高丽人而已,不管他们,我们继续走。”
“是,大人。”
山上之人,正是秦川等人,稻田利吉不知道,秦川这伙人正在处心积虑的打他的主意。
秦川首先派出几个惯于走山路的精悍之人,让他们沿着官道急趋苏山驿,而后再往前走到鹊院隘路口监视密阳方向,